沈攸白一直在一边阴沉着脸,脸色阴沉仿佛要滴出水来,洪鱼蕉不由自主地往夏恒川身边站了站。
正在小花笺准备出言调侃小二的时候,沈攸白不知是生什么气,突然扯着小花笺狐裘的领子拉着她向楼梯上走去。
小花笺被她拖行之下,愣了一愣,几乎要倒在地上,嗔怒道:“你慢点,急什么急?!”
小二目瞪口呆,难道这花魁是被那女人带来的?那不成,这俩女人之间,有点什么?小二想了想,咽了一口唾沫。
他看看两个安然坐着的男子,这俩男的还是不是男的?
洪鱼蕉被小二这么看了一眼,牛眼一瞪,招了招手,扔出一锭银子:“小二,买酒去,要最好最贵的。愣着干什么?大过年的想招晦气,小心爷爷把你的客栈给拆了!”
沈攸白把小花笺扔进房间,抬手扇了她三四个巴掌,小花笺原本肿起来的半边脸越加红肿,小花笺捂着脸倒在桌上,看到沈攸白神色,笑笑:“怎么?不乐意了?”
沈攸白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好好呆着,我去杀了那座楼里的人。”
小花笺慵懒地说道:“这可不行,你要是进去了,那些饿狼一样的男人还能让你回来?你就算拆了这青楼又能怎么样?天下千万座青楼,你还能都拆了?”
沈攸白们这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在一块丝绢手帕上倒上了温热的水,贴在小花笺肿起来的脸上。
她说:“我是苍梧的人,我带你回去。”
小花笺笑道:“我是想跟你们走的,但是我也不会武功,也不会陷阵杀敌,带我回去没用,被人抓住就更惨了。不如留我在这。”
说完这句,小花笺媚眼一闪:“这么快亮了身份,不怕我是奸细啊?”
沈攸白咬着牙,面若冰霜,一字一字说道:“你要是奸细,我就杀了你。”
洪鱼蕉在外面拍了下门,道:“闺女,干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怎么有话好好说,别没事就打打杀杀地。”
夏恒川嘴角一抽搐,心道,刚才喊打喊杀的不是你。
夏恒川洪鱼蕉一前一后进了房,他们面前,沈攸白面色苍白,冷漠地看着小花笺,说了一个“不”字:“一丝一毫,我都要收回来。”
洪鱼蕉哑然失笑,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心智比夏恒川还要坚定,他再看了看夏恒川,有些同情,小子,你媳妇这么厉害,以后有你好受的了。
沈攸白眼中火光炽盛,她看向夏恒川,夏恒川则轻轻点了点头。
洪鱼蕉用长枪轻轻点点小花笺的肩膀:“你还有没有要做的事?今晚就把青楼那边的事情彻底了结了。”
小花笺原本趴在桌子上,低着头,被洪鱼蕉戳了戳肩膀,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嘴里却恶狠狠道:“先回去带上我的钱,这么多年蒙着心去侍奉人,我可不能把钱留给他们快活。”
她说完这句话,嘴角挑出一个微笑来。
小花笺以轻纱遮面,风情万种地走上青楼,她一路上拍开了伸过来的手,摇曳着走到了老鸨面前,气势十足。
她身后的洪鱼蕉把还剩大半箱子的金银往老鸨手上一放,一句话都没说。
小花笺单手叉腰,伶仃又刻薄地站在楼梯拐角处:“老娘赎身了,再也不用看你们的眼色,现在我就去收拾收拾东西走。”
那些看她带上东西离开的青楼女子,有羡慕也有不屑,羡慕者大多觉得能离开这里,就是把两双腿拔出了泥潭,以后清清白白的日子多着,何况她还这么年轻。不屑者见洪鱼蕉一身武夫装束,而不是平日里来找他的官家公子,料定她就算跟了去,也一定吃不了苦,说不定还得回来,她们就嗤笑一声,以后谁知道这男人玩腻没钱之后会不会再把她卖到青楼里,太平盛世,漂亮女人的价格也高得厉害,那些个即将跻身花魁的女子则是怜悯,想以后去官家做妾,也不能去跟着浪荡江湖,她们捧着自己的脸,好不容易在这风沙当中养出来的细腻皮肤,要拿出去也当真舍不得。
小花笺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扔东西,花了大价钱请人绣花织造的薄纱衣,头上横斜着的翠翘,都在路途上赏给了楼上的姐妹。小花笺瞪眼看着有所盘算的老鸨:“别想从她们手里抠搜出去,我要是知道了,保管带着我相公来推倒了你这片楼。”
老鸨陪着笑脸,一路跟在他身后。
小花笺捧着自己的百宝箱走到洪鱼蕉身边,斜斜靠住,扶了扶鬓上一支简单的玉钗,柔声叫道:“相公?”
洪鱼蕉先是一愣,然后重重“嗯”了一声:“咱们回去吧,我爹还要一笔大生意没做,就等我回去了,我先带你回府。”
楼里那些打探和不屑的眼,彻底变成了嫉妒。
出楼之后,小花笺捂着肚子笑了一路,她把手中的百宝箱往洪鱼蕉手里一放:“还你了。”
洪鱼蕉道:“不用,一会我再去刘子弼那个小白脸那拿上一箱子。”
小花笺低首一笑,再抬头,问道:“真的啊?”
洪鱼蕉心中有少许怜悯,看她满面调皮的笑,想她如果不是逢乱世,也会是一个无忧虑的女子。
洪鱼蕉大大咧咧道:“不就是银子,男人手里有了刀,就能赚银子,老子不仅有刀,还有枪戟,六艺都在老子身上,何愁没有银钱?不缺你这点银子。”
小花笺“啊呦”了一句:“我们楼上说的可是女人胸前二两肉,颈上一张脸。”
洪鱼蕉在她头上摁了一张貂皮帽子,再把她裘衣一拢:“行了,现在都看不见了,你以后就好好活着。”
小花笺柔弱无骨般地贴上来,笑道:“这位公子对奴家这么好,不会是真的想娶奴家过门吧?”
不见洪鱼蕉如何动作,他已经离小花笺一丈远,他道:“我还在给媳妇守寡呢。”
小花笺听到这句话,愣了愣,随即笑了,只是一路上安分了许多。
沈攸白带夏恒川悄无声息越入一座府邸里。
夏恒川沈攸白站的这一处,只是府中一个极小的角落,却也可以小见大了。在这黄沙遍布的贫瘠地中,府中竟然有一方流动的池水,可见府中之人就算无实权也是有实钱,池中水应该是被屋中地龙捂热,入冬不结冰,湖中肥硕的两尾金鲤鱼在湖底一方石头中盘旋一阵,从他们面前滑过。
夏恒川心里暗骂一句,这年头,一条破鱼也比人活得快活!
沈攸白微微低着头快步走着,没了那日刚见夏恒川之时的喜笑神色,神情凝重,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时候,夏恒川越发觉得沈攸白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子。
两人身着夜行衣穿廊过桥,鬼鬼祟祟地站在一座屋后,屋内灯火通明,隐隐有人声。
等那人声消失之后,沈攸白左手掷出一把小匕首,这枚小匕首穿透两间屋子,刚好钉在一个面对着半册书打盹的人面前。这一把匕首带密信过来,惊醒了这一州刺史的美梦,刺史本想开口骂人,一睁眼看到了面前的刀,李叠颈上一凉,想是自己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一辈子兢兢业业,处事圆滑,未曾惹到什么人。在看到密信之后,李叠心中一滞,随即狂喜。
李叠急忙拆开密信看完在火上烧了,穿一身常服,随意披了一件披风,穿廊过厅而来,脚步放得极轻,他身后的仆婢见状不明所以,要跟在老爷身后,都被这个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老爷挥退了。
李叠急急忙忙走到府中的一个角落当中,推开了门。
这房内原是用于堆放杂物,年时刚刚清扫了一批,如今大半空着。
一见到沈攸白,再看到沈攸白身边这个年轻人,李叠径直跪下来,竟是以脸贴地,再抬头,泣不成声。
夏恒川看到面前这虽半老却仍旧算得上健壮的老人。老人也泪眼模糊地打量着他。
老人拿袖子抹掉眼泪,站起来,再面对着夏恒川沈攸白各自深深一揖:“小主子终于来了。”
沈攸白寡淡地点头,言语极少,只简单说道:“带他来见你。”
李叠再站直之后,微微转身,向着夏恒川,笑道:“在小主子面前失态了,实在是李叠这些年都以为自己再等不到那天,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是等来了。”
沈攸白平静点了点头:“这次带公子来是让你见上一面,以往筹谋,近些年将有所为,别懈怠了。”
她向后退了半步,站在夏恒川身后,意味已是十分明显。
李叠重声应诺:“李叠至死不忘,公子今晚是在府上住下?”
夏恒川道:“不了,我们这次过来,只是来见你一面。顺便问一问这饮马关上的事情。”
李叠低首:“公子尽管问。”
李叠在前方矮身引路,三人走到一个地下的密室当中详谈,密室虽然处于地下,却并不阴暗,反而有种厚实的温暖感。夏恒川坐在兽皮铺底的椅子上,听李叠详细言说饮马关的军防布置和人员分布,李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已经是下半夜。
半夜过去,既已知道了这些事,夏恒川沈攸白要起身告辞,李叠起身送行时,忽然按住椅背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夏恒川听闻这种声响,在前面停下脚步微微回了头,李叠歉意地摆着手,示意夏恒川二人自己无恙。
夏恒川闭了闭眼,心头叹息一声,再睁开,微微笑道:“李大人不必再送了,夜里冷,大人早些回去休息。”
等李叠不再咳嗽时,抬起一双已渐渐昏花的眼用手揉了揉,夏恒川沈攸白二人早已越墙而去。
夏恒川离开后想了一阵子才明白,老人嘴里的“小主子”,原来说的竟然是自己。
两人避开街头负责禁夜的甲士,沈攸白背对月光站着,轻声对夏恒川说道:“饮马关这边以他牵头,连成了一张稀疏的网。”
夏恒川道:“能做到这个位置,实在不容易。”
沈攸白说道:“早在鸿钧乘大势灭大舜国之前,我们就布下了先手,如果鸿钧皇帝真能信守承诺,这些人就会依国主的意思按兵不动,直到这个秘密消失。如果鸿钧起兵南下,这些人的用处当年都没来得及启用这些人,那时候京中谋士冒死决定按下这些棋子,否则这些人在鸿钧国内乱起来,我们还是能苟延残喘几年。我跟师父这么多年忙着把这些珠子一一串联起来,也是时候用得上了。”
夏恒川点头,只是沉默。
沈攸白低了低头,咬咬牙又说道:“洪鱼蕉是北原人,希望公子还是别跟他走得太近。”
夏恒川听到这句话,淡然道:“这么快就在思索忘恩负义的事了。”
两人从暗处走出,向着落脚的客栈走去,沈攸白说道:“公子不必过于仁慈,反而是洪鱼蕉应该早早认清自己,他是个聪明人,在这些事上,应该早有自知之明才是。”
沈攸白声如敲玉,泠泠作响。
夏恒川听到沈攸白这番话,心头一阵恼怒。但转念一想,这么聪明的女人才是该让人觉得怜惜,他压下自己心中一股怒火,只是笑道:“慧极必伤,小白你还是少想些事情吧,你手上那些已经够你自己忙的了。”
沈攸白摇了摇头:“有情只会更伤人而已,我这些年看过的,比公子还要多。”
“你的意思是,将来我也可以把你抛下?”
沈攸白毫不犹豫说道:“没错。”
夏恒川听到这句话,笑道:“其实说实话,这些年来,我都没有想好。”
沈攸白紧绷着脸,片刻之后,她咬着牙说道:“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你打成残废,让你去做个傀儡。我会在你死之前给你生个孩子,让我们的孩子继续走下去,父亲不懂事,我带出来的孩子孩子总会懂事。”
夏恒川听到这些话,背后一阵阵的凉,再看沈攸白,她脸上仍是坚毅莫名。
夏恒川盯着她看了一会,心头思绪庞杂,他只是笑了笑,再没说什么。
算了,他不知道沈攸白这些年是凭什么坚持下来的。
沈攸白逐渐舒缓了神色,继续跟在夏恒川身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夏恒川什么都不想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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