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梼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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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戌时，白若虚和徐鑫宇轻轻揭下幻府的封条，推开大门，月光洒在深色象玉门上，映射在四周，显出梦幻般的蓝色。
    夜七里推着轮椅上的徐鑫宇，走在白若虚后面，空旷的庭院里，一个深黑色的卓然背影正对着他们，长发披肩，遗世独立。
    “莫阙，怎么了？”徐鑫宇开口问道，想要努力抢得一丝先机，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莫阙转过身来，黑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显示出窈窕的身姿，深蓝色的眼珠中，不带一丝温度，让三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身影烟消云散，化作灰尘散在空中。一旁的殿门倏忽打开，黑衣随风飘荡。
    “莫阙，你想干什么？”幻宗的十方幻阵，神出鬼没，让徐鑫宇也不由得慌了神，莫阙的脾性一直很古怪，这次约他们戌时在幻府相见，多半是没有什么好事。
    “师尊为什么要对付五宗？”黑衣一闪，一柄玄银长剑架在徐鑫宇脖颈上，剑身极薄，细若悬丝，仿佛吹弹可破，但若是行家一看，便知此剑乃江南林家拜剑山庄所铸，剑名银月，可取清月之辉化为灵气为己所用，削铁如泥，是为当世不可多得之神兵。
    白若虚回过头来，莫阙之快远超出他的估计，不由得有些慌乱，七里虽是外行，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唯有徐鑫宇仍不乱方寸，身后衣袖一摆，半信半疑的答道。
    “令师虽说已经退出五宗，断绝了一切往来，但应该不至于与五宗为敌吧。”
    “哼。”莫阙后退一步，剑光一闪，又重新回到大殿之前，“那我再问你，谢无尘去哪了？”
    “这，谢无尘不在天牢，我们也不知他此在何处，自从那时他去了凌烟阁，就再没音讯了。”徐鑫宇说得很没有底气，四人找谢无尘找了整整三天，按理说就算凌烟阁人再多，也不至于如此，这着实让他有些尴尬。
    “哼，果然是一群无用之徒。”莫阙转过身去，将银月剑背持在身后，剑身熠熠闪光。
    “来佛骨寺，我不想再和你们这群蝼蚁接着废话了。”莫阙面朝清月，冷艳出常。
    “给我们一个理由。”白若虚感觉整个人都无地自容，想要强行找回一点尊严。
    “哦？”莫阙一瞬而逝，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月光还未入眼，便已经到了白若虚眼前，白若虚匆匆抬剑，银月和莫阙却径直穿过白若虚的身体，立在徐鑫宇前，“一个幻阵都破不了。”
    “梼杌在佛骨寺。”白若虚转过身来，毫发无损，莫阙的身影逐渐褪去颜色，化为虚无。
    四大异王之一，上古凶兽，梼杌。
    夜色清冷，银月之辉撒入三人的眼睑，“走吧，去看看她在耍什么把戏也好。”白若虚持剑而去，语气微微愠怒。
    “好。”徐鑫宇调转轮椅，点了点已经愣住的七里，七里连忙哦哦了几声，推着徐鑫宇出了幻府府门，准备离开。
    “不打算带上本公子吗？亏本公子还收留了你们好几天。”三人闻声回头，翼王女青丝绾正，头戴一方黑布圆顶帽，身披一件绣花马尾褂，脚踏一双合玉金丝履，正迎面走来，扇骨一张，意气风发，不减分毫。
    她的身后，两个人急急地跟了上来，一个穿着一套青布软衫，梳着马尾辫，丫鬟打扮，看似平常，其实腰间绕着一柄蛇形软剑，长约三尺，宽不过二寸，隐于腰中，不露锋芒，正是葬花移影剑罗怡。
    另一个穿着平平，深黑色齐膝长褂，黑色的粗布长裤，褶子清晰可见，鞋上黑面白底，针眼粗密无序，虽四十多年岁，但面庞上却不见一丝风霜褶皱，下巴微垂，显出坚毅的目光，两侧胡须刮净，一丝不苟，一看便是不入世的高手，不是江南剑圣吴凯又是谁。
    “怎么，愣着干嘛，想甩下本公子啊？”翼王女两步上前，掩扇一笑。
    徐鑫宇思索了半天，退了推手，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就算翼王女是个累赘，有罗怡和吴凯，想来也对自己有所帮助。
    “好，那就请带路吧，我们走。”翼王女“啪”地一合扇叶，干脆地说道。
    佛骨寺，相传此寺庙基内埋有一节药王叶伽佛骨，故名佛骨寺，迄今已有千年历史，只可惜十几年前燕王灭佛，帝国的寺庙所有僧人一夜之间全部还俗，佛骨寺也不例外，现在已经成了一座空寺，只有每年上元佳节时，才会有几个念旧的老僧带着短香前来，匆匆祭拜后离开，让人唏嘘不已。
    六人走进千佛殿，塑刻的四大金刚一个个手持降魔杵，古铜色的皮肤显出斑斑锈迹，怒目圆睁，目光汇聚到门口，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本是镇妖伏魔，却让人心生畏惧，世界总是这样矛盾。
    没有一点烛光，殿内略显昏暗，佛像的肩部以上都笼罩在阴影中，面露笑容，手结梵天法印，却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白若虚抚着近乎腐朽的木柱，化出不归剑细细端详着，佛像下的黄布有些泛黄，写尽了岁月的悠长，他却无心于此。
    饕餮，他到底是谁，那日师尊一句话也不肯回答，只是不断地喃喃着，祸缘，祸缘……
    祸缘，柯也说过这话，那究竟什么是祸，什么是缘。
    “祸缘，哼，那都是自作自受。”莫阙自佛像后走出，依然一身黑衣，手持银月。
    “是吗？”幻宗能以幻术读心，所以白若虚并不惊慌，反而有些疑惑，佛说，尊人心，成己佛。读心，真的好吗？
    “你对读心很不满？”莫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她的一丝情绪。
    “好了，你叫我们来做什么，梼杌呢？”徐鑫宇见两人一个个气势汹汹，忙把话题扭正过来。
    “哼！我只让你们三个来，可没叫他们三个。”莫阙侧过身去，瞥了瞥翼王女三人。
    “你，居然对公主殿下无礼。”罗怡说着，便要抽出腰间软剑来，吴凯也把手背在背后，面容不快。
    “算了，是我们自己要来，在外守着便是。”翼王女出奇的没有开扇，而是把手挡在罗怡身前，语气也捎带劝慰，让白若虚他们很是惊讶。
    “那好，你们在外守护，我送他们三人进去。”莫阙的语调居然也突然温和下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去哪，罗汉堂，大雄宝殿，还是寮房？”七里歪着脑袋，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
    莫阙没有答话，抬手指了指地面。
    “地下？”白若虚大叫一声，“地下不是佛骨吗？这样会不会触怒神灵？就算没有神灵，毕竟也是那些人曾经的信仰啊！”
    “哼，你们要去的地方，
    是过去。”
    过去—信仰终结的地方。
    “去吧，你去拿东西，剩下的交给我。”声音像来自火焰和灰烬。
    “好。”
    最圣洁的地方，仇恨和痛苦才会燃起得最旺盛。
    叶伽盛极阿鼻起，修罗褪尽菩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