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0章 爱恨

    说那话的时候，幽篁看不透尽头的眼底氤氲着刻骨的悲伤，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让姽婳一晃眼回到了七千年。
    她与那个人初见——
    忘川河畔，彼岸花开，灼灼千里。
    他也曾如此悲伤，孤傲萧索地立在那里，那一双眸，暗红中有着无尽的杀戮与恨意。
    那个模样的他，像极了曾经她。
    从惺惺相惜再到深情相许，她为之付出了一切，却也失去了所有。
    魔女姽婳，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此时此刻，她最想要的东西，不是什么名誉，权力，地位。
    哪怕四海八荒都认为她生而为魔，只配斩尽杀绝，哪怕这六界都视她为敌，她也只想要——
    那些爱她护她之人能够归来……
    多么可笑，她以为他想要的是帝后之位，殊不知，她对那个位置，只有厌恶。
    对他，只有让他魂飞魄散永远寂灭在这天地间的无穷无尽的恨意！
    姽婳努力将这不该流露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故作惊讶，神情既有不舍，又有几分忧心:
    “帝尊，你，真的要闭关三年之久吗？”
    “是啊，阿瑶，珍重！”
    幽篁爱抚地揉了揉姽婳的小脑袋，眼角的泪痣妖冶万分，他轻轻开口，道别道:
    “阿瑶，我走了。”
    他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如万钧，风中吹来馨甜的花香，让那散开的碎发掠过眼角，带走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身后，姽婳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开口道:
    “帝尊，我会等你回来的，无论多久！”
    幽篁脚步一顿，大滴大滴的泪珠砸了下来，细细看去，那一双眸早已经是猩红无限。
    心中苦涩，愧疚已经几近将他淹没，不余下半点。
    曾几何时，他迎娶她的那一夜。
    也曾对她许诺道:“阿婳，等我回来，回来娶你。”
    她也曾淡淡一笑，不曾有半点怀疑便应道:“好，幽篁，我等你回来。”
    可是，她等来的是什么呢？
    是住在这具身体的另一道灵魂在她眼前，亲手对她说，一切都是计，所有的爱恋，都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哭的像个泪人，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心如死灰。
    而他，却只能被困在那个躯壳之中，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最爱的人遭受了三百年的折磨，以至于修为尽毁，万念俱灰。
    那个时候，他痛到几乎要发疯。
    多少次，他都想拿回那具身体的控制权，都想与鸿钰同归于尽。
    可是，他做不到。
    做不到！
    他就只能那样看着，看着，将满身孤傲悉数埋没，如行尸走肉一般，苦苦支撑不被消散！
    七千年前，她就那样陨落在他的面前，死水万里荡漾。
    他终于醒来，她却早已经不在。
    那种枯寂，又有几人知？
    七千年后的今天，他终于等来了复仇和补偿的机会。
    每一分一秒，都是与天道，与命运争来的！
    他挥霍不起！
    他已经在人间相陪了她一年，剩下的时间，也该去做些什么了……
    姽婳就那样看着那一道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她眼前，不知为何，有些往事弥漫在心头。
    竟然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等到从微愣中醒来之时，姽婳才陡然发觉，那一番颀长中透着寥落的背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眼角有些湿润，她伸手摸去，竟然一掌冰凉。
    手中晶莹的水珠在阳光折射下，溅起几多可悲。
    姽婳自嘲地看了看掌心的泪水，冷哼一声，灵力微扬，将那所有的水渍全部洗刷烘干。
    轻蔑地转身，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爱情对她这个早就心如死灰的魔女，早就是妄谈了。
    纵然她心中对那个神还有留恋不舍，但那又怎么样呢？
    爱之深，恨之切！
    神魔大战之时，她已经错过一次杀掉他的机会，让七千年她失去了更多爱她护她之人。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也不能心慈手软！
    爱，又是个什么东西？
    没了爱，她依旧可以为了自己该守护的东西而付出一切！
    哪怕前方荆棘万丈，她也绝不后悔！
    ……
    姽婳去处理花界琐事，此刻的落玉殿，自然也迎来了不速之客。
    幽篁不过刚刚踏入大殿，那让他无比厌弃和嫌恶的气息直接迎面而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天帝。
    幽篁不用想，都知道这天帝没啥好事就是来故意试探的。
    刚刚与心心念念之人分别，而眼前这个天帝恰恰也是伤害她的那些人其中之一。
    压着的愤怒和疯狂一下子窜心头，他能忍住不现在结果了天帝，已经是极限，故而幽篁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就直接开口赶人:
    “天帝若是没什么事，那就请回吧！”
    “本尊需要闭关，天帝若是太清闲了，不如好好掌控天界势力。”
    “本尊对天界没有一点兴趣，天帝大可以放心离开。”
    说完，幽篁连停留都懒得停留，直接还没有等天帝回应一句话，就转身出了这大殿，向着密室而去。
    等了老半天的天帝，看着这般无视他存在的幽篁一瞬间消失在他面前，脸上大大小小的皱纹搅和在一起，一副马上就要气炸的模样。
    以前那鸿钰好歹还会客套上两句，如今，竟然直接开口便是送客。
    还真的是不把他这个天帝放在眼里！
    好，很好，非常好！
    天帝甩了一下袖子，怒火中烧，直接跨过这大殿门前，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甩手回了圣清宫。
    闭关是吧！
    嚣张是吧！
    太好了，帝尊鸿钰，他早晚会让其身败名裂！
    内殿之中，幽篁感知着天帝的气息终于消失在这落玉殿，对着早已经恭候他归来的暮雨道:
    “本尊即将闭关，你，去亲自护着阿瑶。”
    “本尊归来之时，不能看到其受到半点损伤！”
    “是！”暮雨从来不懂太多，应声而道，旋即身影消散。
    很快，这偌大的地方，再次空寂，幽篁伸手，无形的灵力光波瞬间绽开，将这一处设下几乎无人可解的结界。
    随着结界而立，那原本白衣若雪的人一下子就换了模样。
    白衣瞬黑，出尘瞬邪魅，暗红的眸，杀气弥漫，带着恐怖瘆人，摧枯拉朽的气势横扫一切！
    依旧冰冷肃杀，却不再是帝尊鸿钰。
    他是幽篁，昔日幽冥之主和天界太子的长子。
    而他有一个妹妹，唤作幽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