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龙宫之行（八）

    
    简亦之戴上面具，脸上的表情藏于面具后，令他稍微有点安心下来。
    那对姐妹花一左一右地候在他身后，神色恭敬，并无逾越之意，看起来是不可能走在前面给他领路了，他有些头疼地站起身，绕过废墟，却在看到被五花大绑捆在不远处的人时愣了一下。
    一醒来就被这对姐妹吸引了心神，后来更是全部注意都放在和她们的对话上，这才没有发现还有人存在。
    雪姬却误解了他的意思，解释道：“属下知尊者与司徒千水有隙，但寻玄天铃还要用到此人，尊者暂且忍耐一时，等事后再处置也不迟。”
    这人自然便是司徒千水了。
    司徒千水也正朝这边看过来，简亦之与他四目相对，从他眼底看到淡淡的讥讽、仇恨、和故作无谓的凉薄。隔了片刻，简亦之移开眼，不带情绪地“嗯”了声，教人听不出他在想什么。
    黑白姐妹对视了一眼，妹妹幽凤悄悄给姐姐神识传音：“姐姐，你觉不觉得尊者变了很多啊？”
    “妹妹慎言，”雪姬垂眸，“尊者的心思岂是我等能轻易揣测的，”看到幽凤仍旧皱着眉，她轻轻摇了摇头，再传音之时，话语里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尊者素来深沉寡言，依我看，并没有太大变化，是妹妹你多心了。”
    “看起来是没什么变化，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对劲，”幽凤嘟着嘴，“明明以前尊者最疼我了，这次再见，我竟然不太敢亲近他。”
    雪姬沉吟片刻，看向身前男子挺拔伟岸的背影，再次安抚自己妹妹：“尊者丹碎重修，遭此大变，性情有所变化也是正常。不论如何，尊者脸上的蛊痕与我们身上的同出一源，这点不会感应错，尊者便是尊者，不是其他冒牌货。”
    幽凤咬着唇：“姐姐说的有道理，或许是我想多了。”
    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到了司徒千水身边，司徒千水眯着眼看他们，倏尔唇角一勾，凉凉地道：“几位动作且快些，这处洞府处于黄泉海底，本是行衍真尊开辟出的一块小天地，经方才雷劫肆虐，这片空间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而且明日这里就会对外开放，届时许多修士进来，就算找得到玄天铃，恐怕也带不走。”
    原来明日就是开放之期了，简亦之暗忖，原以为自己已经昏迷了许久，没想到才四天不到而已。
    自己好意提醒的一番话出口，却无人应答，司徒千水不由恼羞成怒，恶声道：“喂，宋别章——”
    话还未落，他忽然瞳孔骤然放大，呼吸一窒，剩下的话就这样被掐在了喉咙里。只见一把不过寸许长的尖刺忽然出现，抵在他喉间，带来一股冰凉，死亡之气从未如此迫近。
    “尊者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雪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那根银刺就仿佛从她指甲里长出来似的，发着幽幽寒芒。她冷冷地道。
    司徒千水咬着牙，放在以往，在实力悬殊之下，他早就认怂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在魔域跌摸爬滚这么多年，他意会得比什么都深刻，只要能活下去，哪怕做一只狗都行。
    可现在宋别章就站在他面前，那些早就被狗吃了的尊严却忽然一股脑冒了出来。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却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眼睛因为凶狠而发红，屈辱的泪水缓缓溢了出来。
    可宋别章却没看他，只是不甚在意挥了挥手，示意雪姬松开他，然后就越过他向前走去。那副模样，好似他不过是毫不入眼的一粒砂砾，手一挥，就拂开了。他的一切挣扎，都显得那样可笑。
    ……凭什么？！凭什么啊？！！若不是宋别章，他又如何会落得这般田地！！！
    他咬紧牙龈，甚至咬出了血，身子在宽大的袍子下不易察觉地颤抖。眼睛通红，逸出一丝戾气。
    “喂，”见他不知在想什么，幽凤经过他时忍不住皱眉搡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带路啊。”
    “……好，”他低下头，走上前，“几位请跟我来。”
    *
    “我，我走不动了……”妙聪扶着膝盖，喘着粗气，拉住施玄玑，一脸菜色，“奇怪，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累？不应该啊，修真之后，我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凡人才有的感觉了。”
    施玄玑虽然没有想她那样不顾形象地喘着气，脸色却也微微发白，停下脚步，抬起手掌握了握，眉心微蹙，闪过一丝忧虑：“我们的实力似乎在被压制，现在大概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
    妙聪脸色一白，也试了试自己体内的魔气，这才发现施玄玑所言不假。她又抬头，却只见到漆黑笔直的甬道，这一路走来，所见之景从来没变过，似乎就连墙上的每一块砖都没变化，她都看得想吐了。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困在什么幻境里了？”
    施玄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罗盘，这块罗盘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十分精致，他闭目捏诀，感受了会，摇摇头：“我们不在阵法里，至少我没感应到附近有幻阵。”
    其实早在三天前他就有所怀疑了，此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罗盘取出试探一番，但从未发现过什么，隐隐明白恐怕并不是这个问题，就连现在，他也只是抱着最后侥幸的心态试试罢了。
    “你没感应到？”妙聪怀疑地看着他，眼里透着浓浓的不相信，“你的阵法造诣够不够啊？”
    几日相处下来，纵使早就有所习惯，施玄玑仍会时不时被她噎上一噎。他虽然看起来脾气好，但实则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往日里只不过掩饰得很好，这才留下个温和宽容的形象。
    眯了眯眼，他顿了片刻，轻轻笑道：“妙姑娘看来是想到好法子了。”
    与妙聪完全相反，他眼神温润，透着浓浓的信赖与期许。
    “这……”妙聪被他这么一看，这么一笑，这么一捧，没由来心虚起来，清了清嗓子，左顾右盼，“嗯，再看看吧……”
    施玄玑失望地叹了口气。
    妙聪被他这一叹，叹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情，热血上涌，头脑一热，力挽狂澜道：“这里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古怪，再这样走下去，我们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这两句话在理，施玄玑点点头。
    “所以就按我之前说的嘛，我们直接把墙打通，不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吗？！”妙聪一边说着，一边捋起袖子，取出她的七丈红绫，在施玄玑来不及阻止的话语里，轰的一下捶上了一侧的石砖。
    施玄玑：“……”
    石墙出乎意料地应声而碎，在他们眼中轰隆隆坍塌，露出可容二人并行的破洞，另一侧则是广袤无垠的黑暗。
    妙聪得意道：“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啊！”
    话还没说完，一声怒吼就从那一侧传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火光忽然从天而降，炽热的温度一瞬间将空气都烤得变形，转瞬就将周遭一切都燃成了一片火海，幸好他们及时祭出灵力罩（魔气罩），这才没有受伤。
    而就在这亮得刺眼的火海里，一条浑身火红的巨龙咆哮一声，巨大的头颅堪比两人身高，眼如铜铃，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
    妙聪傻了眼，半晌后才期期艾艾地憋出几个字：“我终于知道为啥这里叫龙宫了。”
    施玄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多谢妙姑娘指点，我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