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义已死

    
    王正义盯着街角已经看了三分钟，因为那里蹲着一个小白花一样的姑娘，染了一头淡紫色的长发，明明不论身材还是长相都秒杀当红偶像，却捧着一套煎饼果子猛啃，而且那动静就跟狗在啃屎一样。
    姑娘大概是察觉到了王正义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用沾满葱花的脸摆出一个智障般的笑容，含羞带臊的嗔道：“死相。”
    哟，咱这是被调戏了？
    王正义逐渐猥琐，正准备学电视剧里喊上一句“小娘子”，却冷不防一尊石制菩萨雕像从天而降，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什么是佛教文化的扎实与厚重。
    他挂了，挂的还挺麻烦人。
    事发现场就像是卖豆腐卤和卖猪大肠的撞在了一起，地上铺满了鲜红的酱料和各式下水……收尸人是一簸箕一簸箕把他铲进黑塑料袋儿的。
    王正义飘在空中，盘腿坐着跟一休哥一样，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左心室和十二指肠实现历史性会面的过程，然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那位姑娘所谓的死相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家压根不是在调戏他，而是在说他“面有死相”。
    “汉语还真是博大精深啊。”王正义发自内心的感叹。
    “这么说你是明白了？”那小白花一样的姑娘也飘了上来，手里还提溜着半套没吃完的煎饼果子，看到王正义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把煎饼果子藏在身后，紧张兮兮的说道：“不、不给你啊，我也没吃饱呢。”
    “我特么压根也没想要啊！”王正义跳脚道：“这到底咋回事你好赖给个明白话吧！”
    小白花姑娘笑呵呵的说道：“你死球了呗。”
    “我当然知道！”王正义指指自己：“我要问的是我现在这状态是怎么回事！”
    小白花姑娘摊手：“还能是啥，鬼魂儿呀。”
    王正义脸色一白：“真、真有鬼啊？”
    “当然有。”小白花姑娘把那半套煎饼果子拿出来，又抽出里面的果子三两口吃掉，满脸油乎乎的解释道：“人是由精神和肉体两部分组成的，就像这张煎饼，既有面糊也有鸡蛋，互相融合且密不可分。一般情况下，面糊和鸡蛋会同时被吃掉，但有些天赋异禀的人则能在面糊被吃掉的同时将鸡蛋脱离出来，就变成了你们常说的鬼魂。”
    “我以后大概没法直视煎饼果子了。”王正义嘟囔了一句，又突然变得兴奋：“这么说我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喽？”
    小白花姑娘白他一眼：“你们这乡下地方只有小耶和小释称的上天赋异禀，能够在死后保留灵魂，你觉得你比他俩咋样？”
    “这俩孙子谁呀？”
    “耶和华和释迦摩尼。”
    王正义顿时不吭气了。
    “别着一副幅臭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吃了过期的臭狗屎呢。”小白花姑娘自来熟的将手搭在王正义的肩膀上说道：“你能在死后保留灵魂是因为你死的时候就在我身边，受了我的庇护。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我就吃个早点还能被个傻缺围观，这属于不可抗力，你要理解。”
    王正义木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回神问道：“说了这半天，你又是个谁啊？”
    小白花姑娘笑眯眯的说道：“我是神灵。”
    王正义嘴角一扯：“神灵蹲路边啃煎饼果子，你把我当礼拜天过呢？”
    “也没规定神灵就不能蹲路边啃煎饼果子啊。”小白花姑娘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这叫与民同乐你懂不？”
    王正义想了想，扭头就飘：“我还是找个大户人家投胎去吧。”
    “哎哎哎，你别走啊。”小白花姑娘揪着王正义脚脖子把他揪了回来，眨眨眼说道：“投胎什么的先不急，我问你，你想复活不？”
    王正义惊讶道：“你能让我复活？”
    小白花姑娘挺了挺胸脯：“当然能。”
    “可我都成一塑料袋了……”
    “你就是成一高压锅，还放了花椒和大料搁火上炖了仨钟头，我让你活你也能活。”小白花姑娘特别自信：“再怎么说我也是神灵，路子还是挺野的。”
    “那行，我要复活……”话说了一半，王正义又警惕问道：“不会还有啥条件吧？先说好，我可是穷逼一个，兜里就六块五……哦，现在已经没了。”
    “拜托，我可是神灵，要钱干嘛？就算要，你觉得你那六块五能揽这么大的活吗？”
    “也对。”王正义先是点头，又纳闷问道：“那你要啥？”
    小白花姑娘嘿嘿一笑：“也没啥，就是让你帮我点小忙，你放心，特别简单。”
    “我一点也不放心，上会碰见一搞传销的也是这么说的，后来我被讨债的追了三座立交。”王正义面无表情：“你让我干啥就直说，成了就成，不成就算。”
    “那可不行。”小白花姑娘摆手道：“你要不同意就不算自己人，有些事说给你听了要扣我奖金的。”
    “那算了，我还是找个大户人家投胎吧。”
    “哎，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小白花姑娘也有点急了，一把将王正义揪回来说道：“你以为说投胎就投胎啊，那是有规矩的好吧。实话跟你说了，你的死亡压根就没被世界意志承认，也就没给你分配投胎的名额。你现在说白了就是孤魂野鬼一个，只要离开我身边二百米，不出一分钟就得魂飞魄散喽。”
    “卧槽，不带这么欺负人的。”王正义悲愤说道：“我都成一塑料袋儿了，为啥不给我投胎的名额，是不是还要我先摇个号啊！”
    小白花姑娘挠挠脸，带点尴尬说道：“这个是怪我了。我级别太高，你的死亡又跟我多多少少有点关系，本地的轮回系统的行政级别太低，它们还真没这个权利盖这个戳儿。”
    “你级别很高吗？”王正义好奇问道。
    小白花姑娘点点头：“挺高的。”
    “有多高？”
    小白花姑娘想了想：“如果说我是美国总统，那你们这的轮回系统大概就是……白宫门口看自行车的大爷。”
    王正义沉默了半响，叹气说道：“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情况就是这样。”小白花姑娘笑的跟只小狐狸一样：“一边是魂飞魄散，一边是复活重生，该怎么选不用我多说了吧。而且不是我吹，多少人想给我干活还轮不上呢，你这狗屎运走的就跟小白文主角一样，可就偷着乐吧！”
    王正义沉默了，半晌之后又突然一笑：“算了，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吧。仔细想想的话，我复活了也没啥事要干，不如就这么一了百了。”
    “卧槽你咋不按套路出牌呢？”小白花姑娘直挠头：“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那只能说对不起了。”王正义说道：“但我是真不打算活了。”
    “能问问为啥么？”
    “因为这世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一样啊。”王正义笑着说道：“我学习不好，还经常跟人打架，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同学眼中的小混混，活了整整十七年，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你说，我这样的人，就算复活了又有什么意思？”
    小白花姑娘听罢点头：“好像有点道理。听上去你除了造粪也没别的用，更悲剧的是现在还都改用化肥了。”
    王正义差点再被气死一次，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寻思着打不过你我一准跟你拼命！”
    小白花姑娘笑道：“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你再给我三天时间，我看看能不能活动一下给你弄个投胎名额出来，但希望不是很大，你也别报太大希望。”
    “没事，成不成都无所谓，但不管怎样，我都谢你了。”王正义问道：“对了，还没问问你的名字。”
    小白花姑娘答道：“我叫英小娜，你叫我娜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