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梧桐花开放的小巷

    
    “段先生，收手吧。有人已经打算全盘接手玲珑阁了。”
    “谁？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她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青年站在窗前，言语淡淡，“顾家的大小姐还是出手了。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她似乎不是很想见到你。”李景想了一下，委婉开口。
    “提醒一下，李景。不要以为你是杜家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你输了，段清。从你找白鹰会的催眠师给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你就输了。顾家的大小姐一但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位子就不该你坐了。你为什么要帮她恢复记忆呢？”
    “一个交易罢了。”段清晃了晃茶杯，淡淡说道。
    他以为只要她嫁给他，一切就都是他的了。没想到她只是装的乖巧，骗了他。
    “只是一个交易罢了。我以为顾家的大小姐谨遵家教，会信守承诺的。”
    “说实话，我倒没有想到你的身份。李景，你竟然是白鹰会的杀手，灰鹰。”段清摇头，微微眯眼，“看来自始至终我都低估了杜家的势力。你们早就渗透进玲珑阁了。”
    “能瞒过心思缜密的段先生，我还是很开心的。”李景欠身，“一切都是杜少爷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所以，这一次你们决定站在顾楚楚的营地，而不是帮助我了是吗？”
    “段清，你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失误。少爷实在不敢再次相信你。”李景摇头，“杜家是商人，一切自然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审时度势。”段清低头抿了一口茶，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笑了笑，“好一个审时度势。”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忽地收紧，“你们会后悔的。我会是最后的赢家。”
    “她想取代我，没那么容易。你以为玲珑阁的管理人那么好当吗？每个人在成为玲珑阁代理人的时候，都要抵押一件东西，不是任何金银宝藏，而是自我。这意味着从此余生将为玲珑阁效忠。”段清低低说道，闭了闭眼，“她不会那样做的。我了解她，从小被清洗记忆，孤儿院的出身太过低微，内心却比谁都高傲。”
    “而且她冒然与我作对。身后有什么帮手吗？”段清摇头，“她唯一的保镖已经死了。如今她只有我。”
    “她只有我。”他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在跟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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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雨连绵的小巷，漂浮潮湿的薄雾。背小提琴琴盒的女生低头走着，青色长柄伞下的一段雪白后颈如同天鹅。闻到梧桐花的味道。然而哪里来的梧桐花，已经深秋。
    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顺着皮鞋与黑色长裤一路看上去，她看到一位陌生青年正挡在她面前。
    青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眉清目秀，低下头来微笑看她。
    说是陌生，倒也不是完全陌生。她见过他的脸。因为他总是跟着她。
    总是跟着她。仿佛某个有跟踪欲的变态杀手。
    “南小姐，我叫杜成岭。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成玲。”青年伸出手来，面带微笑。
    “幸会。”南红豆抱着小提琴，顿了一下，“杜先生……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认识很久了，不是吗？”他摇了摇头，眉眼弯弯，“南小姐今天没有课吗？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也在这里？”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她后退了一步。
    “闲逛而已。上次的玫瑰糕好吃吗？”
    “……什么玫瑰糕？”南红豆愣了一下。越来越感到不安。忽然那人又皱了皱眉，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一瞬，他抬手揉了揉额头。没有了微笑，他的眉眼变得无比淡漠，仿佛一个在精明计算每一步的棋手。
    然后他重新低头看她，唇角勾起莫名的弧度，“天黑了，这里附近最近停电，你快回家吧。”
    “…………”
    南红豆手指冰凉，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然后转身快步跑开。
    背小提琴的女生在小巷中奔跑，乌黑发丝在风中飘动，仿佛只要跑得够快，恐惧就无法追上她。很快她便消失在薄薄白雾中。
    戴金丝边眼镜的青年却站在原地，良久，缓缓靠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地上。
    “少爷，这么多年，你都不想再见我一面吗？”
    他抬头，看见小巷另一端有一个黑衣身影若隐若现。同时传来轻轻的手杖点地声。“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你为什么要跟踪她。她是无辜的。”
    “少爷，跟踪她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
    “……什么意思？”杜成岭摇了摇头，空气中的淡淡梧桐花香让他昏昏沉沉，他顿了片刻。
    “你还不明白吗？”那人叹气，“你被我催眠了。事实上，南红豆小姐从来都不认识你。而你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不怀好意的跟踪狂。”
    睡意越来越深了。杜成岭低头握了握手指。香气里有东西，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流失。
    “周则空，你到底要什么？”
    “我只是想要和你再下一盘棋。你说过的，少爷。等我长大了，你也成了杜家的家主，会送我一份礼物，现在我来找你要礼物了。”
    手杖点地发出嗒嗒声响，那人从白雾中走出，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低垂，五官都很好看，只是有些阴郁。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原谅你？”
    “我并没有请求你的原谅。少爷。只是你好像真的入戏太深了。南小姐十分不领情，她很怕你。”
    “看到了吗？少爷，好心是没有好报的。我帮你杀了她，好吗？”
    周则空手持手杖，气定神闲站在杜成岭的面前。昔日神采飞扬的小少爷如今坐在墙下，安静闭眼。
    然后他扶着墙挣扎爬起来，踉跄向巷口跑去，催眠香已经起作用，他的脚步跌跌撞撞，仿佛随时都会失去重心。
    周则空没有去追，而是不急不慢向巷尾走去。现在他最好尽快找到南红豆。催眠香对她同样生效，她跑不远的。
    果然在远方看到了白裙女生的身影，背着一把黑色琴盒。也许是听到了与众不同的嗒嗒声，她转身看到了他，眼神有些惊慌，这让他感到一丝愉悦。她想加快脚步。却因为香气的作用，双腿如同灌铅，移动地越来越慢。
    他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然后他掏枪，上膛。
    装了□□的□□发出咔的一声，子弹飞出，淡淡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一声倒地声，周则空走了过去。倒地的人却不是年轻美丽的女子。
    而是踉跄赶来，替她挡了一枪的杜成岭。
    “少爷。为什么？”周则空垂下手，低头看他。血液从他的胸前汹涌而出。周则空的手松了一下，枪掉在地上。
    “喂，顾小姐吗？”杜成岭掏出手机，按了几个键。
    “是我，杜成岭？你在哪？”
    “我要还债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咳了一声，“所以说亏心事做多了还是有报应的。”
    小提琴少女一声惊叫，转身跑开。金丝边眼镜从青年鼻梁上滑落下来，他闭上了眼睛。周则空手指冰冷。
    “少爷，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
    小时候的小少爷神采飞扬，眼中流光溢彩，是他一生不可触摸的东西。他修复文物的手艺很好，很少失误。然而有些事不只需要努力，还有天分。不管他如何努力，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第一。
    他的余生都在模仿。
    杜成岭是真正的天才。
    “我想和你下一局棋。谁赢了就能做杜家的当家。”少年摆出一副棋子，慢斯条理。纤细手指握着黑色棋子，棋盘上大杀四方，阴招连出。
    “你次次都输给我，则空。”小少爷叹息摇头，看似皱眉头痛叹息，实则却拿白棋将几乎每一步都堪堪躲了过去。
    “有没有看到那只蝴蝶？”一局棋毕，小少爷挥了挥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阳春三月，一只蝴蝶
    “看到了。漂亮。”少年眯眼，“我很喜欢。”
    “喜欢就去捉。”
    蝴蝶很狡猾的，总想要逃跑，如果剪断它的翅膀，它就逃不了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剪断它的翅膀，如同废掉那人的一只手。他将永远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而是有了致命的残缺。这样自己才能够与他比肩。
    握着蝴蝶的手指收束太紧了，蝴蝶翅膀的扇动有轻轻的触感。
    他让他尝试去捉一只蝴蝶，他照做了。可他没告诉他，蝴蝶会被闷死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