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009章

    
    黎白收起脸上的狰狞狠恶之色，目不斜视地走过陆曼，又在门边驻足片刻，门打开，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弱下，茫然无措得像要被抛弃的可怜虫。
    黎源和顾行同时转身看来，黎源脚步踌躇，顾行两步上前握住黎白的手腕，将黎白拉近，又看一眼黎源，他们沉默地走入已经上下好几回的电梯。
    黎源开了车过来，顾行继续拉着黎白坐入，一路沉默，时间似快似慢，黎源几度欲言又止，却依旧不知道该和黎白说些什么。
    旁观了一晚上的顾行心底一样复杂得不行，陆曼做得太不是人事儿，对于黎源和黎白都太残忍了。
    a栋22楼电梯廊道，死死抓着车钥匙和家门钥匙的黎源目光落在了黎白头顶，心中五味陈杂，不等他开口，黎白先说话了，但眸光依旧低着，不敢看他。
    “爸爸……爸爸晚安。”
    沉默又再沉默，黎源转身用钥匙将门打开，身形一顿，他回头和黎白顾行叮嘱道，“早点睡。”
    他和黎白都需要点时间和空间，好好思考今晚的事情，而顾家是除了自己身边，他最放心的地方。但不得不说，在小公寓里黎白分明的态度，让他的心境不至于太过惨淡。
    十八年付出，并非没有半点收获。
    黎白眼眶的红涩之意更明显两分，他看着被黎源带上的门，许久挪不动步，直到他给顾行揉了揉头发，又再轻轻握住了手。
    “要对自己有信心，黎叔舍不得你的。”
    顾行从黎源的种种反应里已经确定了五六分，剩下的那些，就需要给黎源时间去接受。
    “嗯，”黎白轻轻应了一句，下意识将他将顾行的手回握住，并越握越紧。
    “阿行，多亏你了，”不管是干架，还是后来安抚黎源，顾行都帮了他大忙，也因为顾行陪着，他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和风度。
    顾行没应这话，他拉着黎白进门，直接回房间，他再走到衣柜那边把黎白的衣服翻出来，“去洗澡。”
    又挥拖把，又挥扫帚的，他和黎白身上都沾了不少灰尘和异味，但他们是比不过挨揍的景丞的，四十多年没遭遇过的狼狈，刻骨难忘。
    “哦，”黎白抬眸盯着顾行看一眼，点头应了，但他拉着顾行的手却还没放开的意思。
    黎白对于自己慢半拍的反应毫无所觉，不够放心的顾行将他拉到浴室门口才停住脚步，“先洗澡，我们有时间慢慢思考。”
    “嗯，”黎白再点头，又酝酿片刻，他对顾行笑了笑。
    这个笑并不勉强，黎白状态没有顾行以为的那么糟，当然，也没有黎白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即便有前世的铺垫，他今晚依旧切切实实被陆曼和景丞恶心到了。如果不是顾及黎源和顾行，他其实很想拿扫帚把那对男女赶出他爸的房子。
    顾行看着被关上的浴室门，驻足片刻，他转身到厨房把昨天吃剩的蛋糕切一块进屋，再走到黎白常用的书桌放下。
    拿着手机到客厅，顾行给顾闵的秘书向亮打了电话，要向亮整理一份北城中流以上家族的资料发到他邮箱。
    顾行不同于一般的高二学生，从初三暑假开始，他就被带着接触顾氏集团的部分项目和公关关系。
    所以向亮接到顾行的电话，没有任何疑惑。
    以目前顾氏集团的发展势头，向着全国百强企业前进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和北城的一些大头家族竞争或者合作，也是迟早的事情。
    电话打完，顾行分别给顾闵沈悠，以及对门的黎源发了信息。
    房间内，黎白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走出，身上是短袖短裤的睡衣，目光溜一圈，顾行不在，他走到书桌边坐下吃蛋糕，眼珠轻轻转悠着，神采已然恢复。
    “我们家阿行真体贴呐……”知道他打完架饿了，还有切好的蛋糕吃。
    黎白感叹着，心里头能瞬间列出顾行十来个优点，体贴，自律，聪明，厨艺好，身手好，又高，又帅，又能干……
    他两辈子的幸运，大概全点在他有顾行这样的十全十美的竹马好朋友上了。
    顾行从客厅进来，眸光扫过黎白，他走到衣柜前脚步一顿，又再走到浴室，随后一条毛巾盖在顺手把电脑打开的黎白头上，“头发擦干了再玩电脑。”
    “哦，”黎白幽幽扫一眼“体贴”进化版的“老妈子”顾行，乖乖擦着头发，脸上也不吝啬露出笑容，“阿行，你快去洗吧，我用电脑注册个账号玩玩。”
    现在2010年，微博刚刚出来，大学生和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玩得比较多，他们高二一班里只有个别同学注册了，专注学习的顾行和黎白都还没有这玩意儿。
    黎白前世的那个微博账号是在大一时才有的，他是个网络画手，经常会在微博上放一些画作，在他被谋杀案牵连上前，聚集了近百万的粉丝。
    粉丝数意味着流量，偶尔他也能接到几个广告和不错的单子。
    后来，他和谋杀案牵扯上，并被人爆在网络上，微博账号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他被关在警察局里没机会瞧见，但也能猜得到他微博下全网咒骂的情况。
    黎白一边唏嘘，一边暗暗警惕。但他眼下确实需要这样的平台来聚集人气养活自己。
    这个时候玩微博的人相对较少，他想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还算容易。
    懒白。备注：网络画手，接单私聊。
    顾行在浴室洗澡出来，黎白在靠窗位置的沙发上画画，眉目专注平和，整个人笼罩在一种特殊的魅力光彩里，叫人移不开眼睛。
    顾行走近两步，眉头微微蹙起，他转身到客厅把家庭医药箱带进来。
    之前在工作室里，一团混乱干架时，黎白膝盖被撞伤的青紫也随他坐下，暴露出来了，但黎白本人依旧毫无所觉。
    “咦……嘶，阿行你轻点啊。”
    黎白在顾行把药膏涂在青紫上时，整个人才反应过来，他瞪向顾行，但被顾行抬起到自己大|腿上的脚并未乱动。
    “不怎么疼，方才没注意，”黎白的娇气瞬间收起，并试图要微笑掩盖，但他身前的顾行根本就不瞧他，依旧低着眸光认真给他上药。
    黎白继续瞅一阵儿，没感觉顾行要说他，收回目光，他继续用画笔修饰一些细节。
    药上完，顾行贴心地将黎白的裤口卷上去，才再提着医药箱出房间放回原处，三分钟，他再坐到黎白面前，神色里的严肃即刻把黎白的注意拉过去了。
    “白白，你有没有觉得……”
    “嗯？”黎白轻轻疑惑一下，无论对他还是对其他人，顾行很少这样欲言又止。
    将画本和画笔放到一边，黎白的坐姿端正好些，“你说。”
    “我是谁？”顾行问道。
    黎白下意识回道，“你是顾行啊……”
    但顾行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顾行是在问他，顾行是他的谁。
    “你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生命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占据顾行在他心里的位置，绝对亲近，绝对信任。
    “你是爸爸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
    黎白继续看着顾行，却无法从顾行的神色里辨析他对这几个回答的认可度，但不需要怀疑，他的答案也会是顾行对他的答案。
    “所以……”顾行抬手落在黎白的头顶，揉了揉，继续道，“在我面前，难过高兴都不需要掩饰，我想看到的是真实的你。”
    他不需要黎白任何有意识无意识的讨好，他希望黎白至少在他面前，可以自由地表达和发泄。
    黎白嘴唇动了动，猝不及防，他又被顾行深深感动到了。
    又片刻沉默，黎白几乎是扑到了顾行怀里，用他仅有的力气紧紧抱住顾行。
    他在顾行的神色里看到了前世的顾行，那个时候，顾行也是想告诉他这话。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未变过。
    “阿行，谢谢你……”
    黎白道谢，声音已然有些哽咽，此时此刻，他似乎才从前世顾行死去的消息里回神一般，极致难过，又伴随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扑簌簌落下。
    顾行回拥住黎白，手轻轻在黎白的脊背顺着。
    他不知道黎白的眼泪是为他掉的，只当是给陆曼和景丞刺激的，心中不由得加大了对那二人的厌恶和警惕。
    “有我在，他们带不走你的。”
    顾行承诺着，在慢慢安抚黎白时，他脑海中也闪过一些将来的规划。
    “嗯……”黎白应着，抱顾行是脑袋一热下的冲动之举，现在给顾行安抚着，结束这个拥抱的意志也在不断减弱当中。
    何况他还掉了眼泪，多少有两分不意思，这样赖着赖着，他就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