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部分阅读

小说:猛龙威凤  作者:未知
    阴阳使者仍不生气,语气更冷森:
    “彭小狗是你的死仇大敌,千里追杀你们,你们却无力反抗坐以待毙,确也是可悲的事。”
    “如果,我心甘情愿,就驱使我做前锋?”
    周云凤不得不压抑冲动,心中思量对策。
    她并非不想和彭刚决战,而是不敢和彭刚生死一搏。
    经过多次接触,她心中雪亮,真要呈勇生死一决,她的胜算不会超过两成。
    以两成的机会一搏,未免不把自己当人看啦!
    她有把握和九幽恶客周旋,九幽恶客的法术还奈何不了她。
    但与老妖阴阳使者相较,她就差相当远了。
    而老妖巫带了人去找彭刚报焚庄之仇,结果她虽然无法知悉,但看了老妖巫的狼狈相,不用猜也知道结果如何了。
    目下彭刚又循线找来,这家大宅比冀南别庄,防卫力绝对没有十之一二,早已注定了毁灭的厄运。
    把他们十四个人作为前驱,一上去就可能死掉一大半。
    “不需要你这种功臻化境的人打前锋,我这里不需要个人的一勇之夫。我要你们替我守阵,发挥整体的力量。你这种已修至以神御功,以意克敌于十丈内的高手.正好替我主阵,比我的得力门人更具威力。”
    “我对你们的妖阵毫无所悉……”
    “我会派人引领你。五行炼魂阵丸各种法器泄放各种毒物。我给你每人三颗辟毒丹,每天服一颗。三天,彭小狗一定会闯阵送死的。”
    她想起窈窕淑女的话,想韦老妖巫改变性情的药,想起淑女与飞狐,被送至太阴别宫修炼。
    淑女与飞狐正站在西首那些黑衣裙女人中,神色漠然,性情可能已有所改变了。
    她能信任老妖巫的辟毒丹?
    会有些什么后果?
    与九幽恶客见面时,九幽恶客就曾经露骨表示过。如果她不是贵宾,便会将她送入太阴别宫,和淑女在一起修炼.那就成为冀南别庄的人了,她服了变性药之后,南天君的处境如何?
    “我已经上过一次当,不想上第二次。”
    她表示不信任的态度:“彭小狗追逐我而来,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说过,同仇敌忾;所以,我是诚心参与的。这样好了我愿意做前锋,守阵我一窍不通,会误了你的事,如何分派迎敌,我厅你的。”
    “也好。”
    阴阳使者阴阴一笑:“天一亮,彭小狗将可赶到。早膳的食物中,有解控制气机散气丹的解药。赶快回客院进食,有半个时辰可以准备,你们去吧!届时我再决定如何分配人手。”
    “告退。”她不便再追问,也知道追问不会有结果,立即告退,带了自己的人急急返回客院。
    只要气机恢复,再临机应变。
    但她忧心忡忡,一切受人摆布,的确令她难以忍受。
    解药是什么?
    她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尽管她在百毒天尊处,多少了解一些毒物的常识,但距真正了解的境界、还是遥之又遥。
    毒物有千百种,生理与心理的伤害程度各有不同,性质各异,想摸清谈何容易?
    有些毒物是没有解药的,会造成永久的伤害。
    有些剧毒入中封喉,根本就不可能有解药。
    她只有将生命作一次豪赌,赌老妖真需要她共渡难关。
    而且,她必须作最坏的打算。
    天快亮了,天候更为恶劣,彻骨的罡风一阵紧似一阵,天宇中彤云飞驰,不可能有阳光。
    担任防守的人双目难睁,穿得太多,手脚也不灵活,耳目的感觉迟钝,与可怕的高手生死相拼,胜算能有多少?
    难怪十个蛰伏在妖阵内的人中,有九个不住发抖。
    风沙漫天中,小径终于出现四个人影。
    彭刚领先开道,后面是两位姑娘,江湖秀士断后,每人相距十步左右鱼贯急进。
    他们仍是那身紧装束,浑身都是杀人家伙。
    但这次不用健马装备,每人仅携带了一匣改造的旗花,一匣针筒,一袋箭,一把强弓。
    彭刚走在前面,他推动着一株带枝的两丈长,小碗粗的小树,像一支巨大的扫帚,沿小径向前推。
    如果有伏弩或陷坑,小树便成了最好的探测用具。
    距程家大宅还有半里地,前面枯草坪升起一个黑色的人影,堵在路中挥手示意,表示请不要再进。
    “我来毙了他。”
    云裳仙子取箭搭上弓弦。
    “在下迎客。”
    那人高叫:“请彭老兄赐教,冲江湖道义,在下有权要求先礼后兵。”
    “好,先礼后兵。”
    彭刚不敢大意,独自推着小树向前接近:“他娘的!在下毁了你们的冀南别庄、宰了你们不少人,彼此已势同水火,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我实在想不起,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那人再次挥手,陆续站起三个人。
    九幽恶客是最后现身的人,取代了那人的位置。
    “阁下,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
    九幽恶客不再以强者的面目打交道,明显的采取低姿势:“江湖兴衰是常事,兴盛时一条龙,衰败了一条虫,死伤是家常便饭,不需怨天尤人。就算是死仇大敌,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凡事皆可以洽商解决之道,是吗?”
    “喝!你是主人呢!抑或是说客?”
    彭刚放下小树,语含嘲弄:“目的没达成,你是不会死心放弃玩弄队谋诡计的。好、你的目的达成了,我愿意听你意见.愿听你的所谓解决之道,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我冀南别庄与你无冤无仇。”
    “混蛋!你怎么说这种话?”
    彭刚大骂。
    “咦!你……”
    “你包庇我追捕的凶犯,我投贴先提警告,与仇冤扯不上半点边。你做你愿做的勾当,我做我该做的事,各尽所能,如此而已。天下各地牛鬼蛇神甚多,有能力有胆量包庇的人,不只你一个九幽恶客,也不只一座冀南别庄包庇罪犯。
    你敢包庇,就必须有胆担当挑冤担债,就必须面对包庇的后果,这是江湖道义,这道义不是我订的,任何一位江湖朋友都会认为我的理由正当,你少给我另订规矩,你还不配订江湖规矩。”
    “我九幽恶客不是没有担当的人。”
    “表现给我看。”
    “你是胜家。”
    “毁了你这程家大宅才算数,现在自认为胜家那是吹牛。”
    “我把周云凤交给你。”九幽恶客脸都不红,真像个有担当的人,挑得起放得下,江湖道义不值半文钱。
    “他娘的!你真有担当。”
    彭刚怒火上冲:“你们还没输光,实力仍在,输了几注,就把受包庇的人交出,你真丢尽了江湖朋友的脸。”
    “住口!”
    九幽恶客羞怒地沉喝。
    “你又怎么啦?”
    “我们还没决定是否要包庇那女人呢!而且根本还没谈妥包庇的价码。”
    “真的?”
    “绝无虚假。”
    九幽恶客硬着头皮说谎,当然不会承认与周云凤谈条件的事。
    就算彭刚已经知道内情,他也可以强辩,所收的四包重礼只是见面礼,五万两常例钱并没预付订金,包庇的合约也并没正式订定,一切都可推得一干二净。
    “好,姑且相信你的话。”
    彭刚悄悄伸手,向后面不远戒备的三同伴打手式。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怎么说?”九幽恶客喜形于色,出来拦路的目的总算真的达成了。
    “你们包庇阴阳双怪与窈窕淑女,应该早就谈妥条件了。”彭刚另起话题。
    “这个……”
    九幽恶客并没感到意外。
    “他们在贵庄住了两个多月,不要说你们还没决定是否包庇他们。”
    “包庇他们并没有任何条件……”
    “我要他们。”
    彭刚施另压力。
    “阁下,不要太贪心。”
    齐!“你不愿意?”
    书!“奸。你可以带走他们。”
    “还有一个飞狐,飞狐余潇潇。”
    彭刚再加压力。
    “什么?关飞狐什么事?”
    九幽恶客一楞。
    “你们神巫门下,所包庇、劫持、诱骗、协迫的人,不论男女,都与我有关,与天道循环有关,因为我是活报应,鬼神冥冥,都得管。”
    彭刚摆出霸道嘴脸,给对方沉重一击:“现在我要讨取已知道名姓的人。下一步.我要逐一查问你们的人,看哪些人是被包庇、劫持、诱骗、以及被协近而来的人,清查你们对他们迫害的罪行,替他们作主,追究其中有否牵涉到伤天害理的罪状。”
    “可恶!你……”
    九幽恶客骇然震惊:‘太过份了。”
    这是什么?无条件投降?
    “现在,你可以回报老妖巫阴阳使者了。”
    彭刚挥手赶人:“我给你片刻工夫,把那些人交出来。如果没有动静,当攻击发起时,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我不会再理会你们的拖延诡计,你走!”
    “阁下,你……你这是……”
    “你不走是不是?”
    一声长啸,彭刚拔刀冲进,虎目中神光炯炯,刀光指向九幽恶客,作势进射出致命的雷电。
    森森刀气比狂刮的罡风更凌厉,九幽恶客四个人骇然惊走。
    有些人的煞气,真有让对方失魂的威力。
    才幽恶客看到他那古怪的狰狞形象,以及杀气腾腾的惊人气势,吓得心胆俱寒,偕三同伴扭头撒腿狂奔,完全失去面对的勇气。
    “我等你片刻,记住了。”
    彭刚在后面大叫。
    继续推进,直逼至宅外的广场,面对着两边山墙远伸的大院门楼,开始迅速架起旗花匣。
    片刻,到底片刻是多久?
    在某一种心情环境里,每个人的认定都不一样,缓急决定于当时的心情。
    在程家大宅的人来说。这片刻一定是短暂的。
    缓兵计失效,强敌已到了大门外。
    “你猜。他们还全玩弄什么诡计?”江湖秀士点燃了大香:“宅内毫无动静。会不会从地道又逃掉了?”这附近不可能挖地道,府境泉水处处涌流,连有地窟的人家也十分罕见,他们无处可躲。
    彭刚比手划脚:“除非备有潜水遁走的器具,从小河溜之大吉。一边是小河一边是田野。院门楼固然可以及早发现入侵的人,但也失去有退路,老妖巫以为这是绝对秘密万无一失,并没未雨绸缪作好退路。今天,一定要埋葬了他们。”
    “假使他答应你的条件……”
    “不可能的。杨兄。他这座大宅秘密被揭开,以后闻风来找他报复的人。将络绎于途,能保得住吗?反正毁定了。他会作玉石俱焚的打算。这是凶残豪霸的作风,宁可玉碎不要瓦全。”
    “那就发动攻击吧i”
    江湖秀士跃然欲动:
    “所有的旗花能把全宅轰平。”
    “别胡搞。”
    彭刚笑骂:“你这家伙对杀人放火、还真有几分偏好。这里距府城仅五六里,附近村落必定会鸣锣告警,说不定把我发成攻城掠地的太行强盗呢!这些火器是吓他们的,你以为这里是冀南别庄吗?”
    府城附近用火攻。的确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程宅距城其实没有五六里,算路程也不过四里地。
    直距离更短些,站在宅前的广场,抬头就可以看到城东北角,伸向天空的开元寺圆照塔的塔顶。
    “逼他屈服的机会并不大,重要的首脑宁可和你……”
    “我就是要逼他们和我拼死活。”
    彭刚咬牙说。
    “如果他屈服……”
    “没有如果、非斩革除根不可。”
    彭刚虎目怒睁、杀气直透华盖:
    “这些巫门妖孽,白昼出入禁地来去中。夜间更是来无影去无踪,以老妖巫的道行估计,他的精气神可在十里内遣鬼物杀人。李知县刚毅正直,也许一般的鬼物接近不了,但如果老妖巫亲自出动,后果不问可知。
    只有千日做贼,哪能干日防贼?没有人能长期旦夕提防,任何人也无法提供不分昼夜的长期保护。我决不允许这种情势发生,唯一避免发生的上策是铲除祸根患苗。时辰快到了,准备斩草除根。”
    院门拉开,奔出一个黑衣人。
    “在下奉命回话。”
    这人张开双手、表示没携有兵刃法器。
    “说!时辰到了。”
    彭刚声如乍雷。
    “你们所要的人,安顿在客院。”
    这人还能沉着地回答:“他们毕竟是敞宅的宾客、敞主人无法强制他们把他们交出,他们也不愿意,已经占据了客院反抗。阁下不要强人所难,事实上我们也奈何不了他们。要人,你们到客院找他们,敝宅的人回避,决不阻挠。如果阁下不肯,那就拼个大家同归于尽。
    不等彭刚答复,这人飞快地退入院门,院门大开,任凭闯入。
    彭刚一楞,这老妖巫比周云凤更难缠。
    所说的话合情合理,讲理的人不得不承认所求确有点强人所难。
    周云凤这群凶手,武功非常了得,而且是宾客,主人哪能轻易地把他们制伏将人交出来?
    如果里面没有飞狐在内,他也许会一怒之下,把这座大宅夷平,让凶手们与老妖巫同归于尽。
    他一咬牙,放下弓箭整装。
    “大哥,你干什么?”
    叶如霜惊问。
    “我进去。”
    他简要地说:
    “到客院看看。”
    “要进去一起进去。”
    江湖秀士大声抗议:
    “小子,独木不成林。”
    “不,我一个人方便些。你们堵住三方,不许有人脱逃。记住,远攻为上策。”
    “大哥……”
    他一跃二四丈,飞越门侧的高大院墙一闪不见。
    “这冒失鬼可恶!”云裳仙子拉住了要跟进的如霜姑娘:“你不能妄动,多一个人他照顾不来。”
    “叶姑娘,这是实情。”
    江湖秀十也加以劝阻:“这小子白昼也可以幻形。没有人能跟得上他,如果他需要分心照顾你,他就不能飞腾变化了。放心啦!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听他的吩咐,把妖巫们堵死,不让他们脱逃。”
    “除了几个可以变化的主脑,没有人能脱逃。”叶如霜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配合不上他,只是……”
    “放心不下,是吗?”
    云裳仙子也叹了一口气,瞥了正在备弓的江湖秀士一眼:“那些热衷于英雄事业的男人们,是不会介意别人肠挂肚的。叶姐我们只能向上苍替他们祷告,也为我们自己祷告了。”
    程家大宅的客院并不起眼,平时本来就没有多少宾客往来。
    这是有名的狐宅,来客也极少在此地过夜。免惹麻烦,万一有—位狐子狐孙,跟着客人回家捣蛋,那就灾情惨重。
    其实,程家并不希望真有宾客住宿,并无设置良好客院,让束客宾至如归的打算,客院只是聊备一格充数而已,并无实用价值。
    即使客院简陋,也颇具规模,配合主宅的格局,厅堂内室一应俱全。
    彭刚是很小心的,并没长驱直入,由屋上接近,一面寻找客院,一面打量所经处下面的景况。
    屋外的阵势设置瞒不过他,利用地势,少不了设下九宫五行一类普通阵势,奇正相生乱人耳目。
    真正致命的设置,是在屋内巧妙地勾魂摄魄,不闯进去,一切神奇阵势也就无用武地。
    跳落相当广阔的客院大院子,他本能地将宝刀挪至趁手处,先相度各处形势。再大踏步登阶上廊。
    厅门紧闭,门廊的两根掘柱后,隐隐可以看出各有一个人躲在柱后,一阵罡风掠过,躲藏的人不由自主动了一下,便被他发现了。
    他大踏上登上门廊,昂然直趋厅门。
    蓦地身后剑气压体,人随罡风压到。
    一声冷叱,他的身形晃动了两次,双手分张,然后收势仍向厅闯,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剑气人影只是幻象而已。
    两个黑衣人分向两侧飞抛,隆然大震声中,掼在廊壁上反弹倒地,剑也跌至阶下其声铿锵。
    一声大震,他踹开了沉重的厅门。
    厅内空冥无人,鬼影俱无。
    踏入两步、三步,目光扫过每—角落。
    突然感到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毛发森立,有一种神奥的力场震撼着他,压力来自在四面八方,看不见摸不着,但感觉得出。
    九幽恶客自己不出面,仅派一个不知是何人物的人回话,声称宾客安顿在客院,这些宾客数量有多少?
    程家的人不阻挠,谁知道阻挠的人是不是程家的爪牙?
    刚才门外的两位仁兄猝起袭击,他能证明是程家的爪牙吗?
    这座大厅有不少摆设,光度并不明亮,每“角落可能有人隐藏,突然发难一闪即至,攻击必定十分猛烈,用暗器偷袭更为容易。
    冷哼一声,宝刀出鞘。
    鼻中嗅入淡淡的异味,气机一涌,随即慢慢复原。
    厅中至少也有三种可怕的有毒气体流动,分别是影响气血运行,以及生理机能僵化,和精神产生错觉的毒物。
    好在厅门已被他踹破了,罡风刮入,有毒的气流被吹散向后流逝,已发生不了作用。
    又踏进三步、五步……
    头上的承尘是活动的,身后顶门上空,有两块承尘板悄然移开,寒星白天而降有如暴雨。
    接着两个人影飘降。两支剑直指他的后心。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进反退,而且斜扭转,六枚自天而降的暗器落空。
    刀光连闪,刀气锐啸。
    他重新出现在原地,横刀屹立,炯炯明目注视着后堂口,并没扭头回顾。
    身后丈余,两个画了鬼脸的黑衣人,螳缩在地挣扎,手中仍死抓住剑。
    一个咽喉被割断,一个小腹被剖开,就算能及时抢救,也无法回天。
    一步、两步,他向后堂走去。
    堂口的帘子被风刮得不住掀起,似乎有人在帘后隐藏。
    “杀无赦。”
    他声震全厅,气势凌厉:
    “跟我回清河,接受国法制裁。”
    他说的是废话,行刺朝廷命官是唯一结果是死刑,哪会有人跟他回清河送死?
    蓦地狂风大作,似乎房合摇摇,左方有狰拧人鬼物升起,右方有怪影飘浮。
    一声霹雳,上面水火齐降,灰雾涌腾,奇异的暗弛色火焰,像流星雨般下坠。
    刀光乍敛,人影倏没。
    从承尘降下的火水,着地四面迸散,奇臭的气味四溢,火星跳动良久才自行熄灭。
    气、粉、烟、雾使用的限制甚多,在空旷处或有风有雨的地方,即使有能力大量使用,功效也大打折扣。
    彭刚踹毁厅门,不但光亮剧增,而且增展空间,也引风沙开设通道,罡风一吹,灰雾水火倏忽而散。
    十余个鬼物怪影失去目标,发疯似的乱窜。
    长啸震天,屋舍摇摇。
    他出现在厅口,狂野的挥刀闯入,刀光狂涨,全厅像在满天雷电中撼动,传出几声可怖的嘶喊,断于残破在血雨中抛掷。
    几声惨叫,那位扮成牛头的人,被斩断右腿,摔倒在地仍然全力针托天叉摔出,年不但没击中彭刚,反而把一个扮成青狮的人击倒了。
    满厅风雷,一切在混沌中烟消火灭。
    断了右腿的牛头鬼爬出厅口,终于越过尺余高的尽限,跌出厅外爬不动了,哀叫一声救我,便向下一仆失去觉。
    是九幽恶客,冀南别庄的名义上庄主。
    厅中尸体零落,血腥刺鼻。
    彭刚屹立在狂风沙中,宝刀发出眩日的红芒。
    “我等你。”
    他沉雷似的嗓音震耳欲聋。
    对面有两个鬼怪般的人,衣袍凌落像个厉鬼。
    划了黑白大花脸的人是老妖巫阴阳使者,手中的七星剑仅剩下一段五寸长剑身,法袋掉在壁角,想抬起必须移位,移位便将引发彭刚的雷霆攻击。
    另一个人扮成黑无常,双手似乎已举不起沉重的哭丧棒,是魔手无常凌厉,右膀袄裂血涌,右上臂挨了一刀,伤及臂骨,难怪举不起哭丧棒。
    “你……你是六……六阳真人的门……门人……”阴阳使者气喘如牛,说话口中漏风。
    “家父是真人唯一的弟子。”
    彭刚大声答。
    “五十年……前,六阳真人追逐我三……三千里,也……也物奈我何,你……你竟然……”
    “江山代有人才出,青出于蓝古有明训。我即使不用元神抵御你的巫术,你也不是我的敌手。你真元已毁,我放你一马,滚!不然,我给你一刀送你下阴司。”
    阴阳使者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站稳了。
    “我……我与你誓……誓不两立……”
    老妖巫厉叫。
    “我与你恨重如……山。”
    “你是至死不悟……”
    轰然一声大震,火光耀目,烈焰飞腾,老妖巫化为一个火人,猛扑而上。
    彭刚在烈火及体时蓦尔幻化,刀光斜掠化虹逸出两丈外,人影重现,烈火突然熄灭了。
    一道流光快速地逸出厅外,一闪即没。
    地面,留下—串直达厅外的血珠,每一滴皆其大如钱,可知逸走的老妖巫受伤不轻。
    同一瞬间,魔手无常向后堂飞窜。
    重现形象的彭刚马步还没稳下,扭身脱手飞刀。
    魔手无常正要冲入门帘,背部暴露在对方眼下,宝刀幻化为直旋的光轮,恰好刀身转正,刀锋无情地旋落,劈落了头颅,尸体一冲,门帘也断落盖住了尸体。
    彭刚跟上,拾回刀向后堂闯。
    …………………………………………………
    第三十一章
    后堂静悄悄,却有许多女人。
    他昂然直入,举目四顾。
    七个女人,黑衣黑裙,披下一头秀发,打扮一模样,仅高矮稍有差异而已。
    七女手中的剑,也一模一样,型色光泽完全相同的七星松纹古定剑,连剑穗也是完全相同。
    假使在七处不同的地芳看到一个,一定以为是同一个人。
    七个女人年岁都不大,脸蛋似乎一个比一个美,大冷天不穿皮袄,一个个隆胸细腰体态撩人。
    飞狐也在内,看脸蛋他便认出这位女怪人。
    窈窕淑女他更不陌生,老相好。
    周云凤的面貌,他更为熟悉。
    这位屡战屡败的女强人,还真给他增了许多麻烦,斗智方面他由衷地自认稍欠三两分。
    七个女人像泥塑木雕的美人,丝纹不动像是钉牢在地上的,看所立的位置,没错,是星剑阵。
    可是,七个女人脸上毫无敌意,全都用怪怪的眼神迎接他的光临,脸上的微笑甚至可爱极了。
    尤其是周云凤,那双亮晶晶明眸,因笑意而显得更为明媚,哪像一个再三失败的女强人?
    神情不但暖昧,而且诡异。
    看到了他,明眸更亮了,笑意也更浓了,那种眼波,根本就在传情、挑逗,决不是要拼死活的仇恨光芒。
    他站在阵外,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你知道,老妖巫逃走了吗?”他向位于开阳星位的周云凤说。
    “来吧!”
    周云风叽叽轻笑,手中剑因而晃动了几下:“我等你。”
    他一怔,这算什么?
    不会是打情骂俏吧?
    此时此地,哪有打情骂俏、传情撩拨的心情?
    “你想说什么?”
    他惑然问。
    “我们都在等你。”
    “凭你们七位姑娘?”
    “太阴七女煞正式外出行道了。”
    他心中一震,太阴七女煞,这表示老妖巫已经准备要增加武力至天下各地,大开杀戒了。
    同时,他也疑云大起。
    周云凤所说的话,一点也不像她的为人,话中之意,也有点文不对题,答非所问,眉目传情的神态也一直没有多少变化,诡谲的气氛越来越浓。
    瞥了众女一眼,他突然急进两步。
    七支剑急升,七女的双脚齐动,眼神一变阴风乍起,阵势发动了。
    身形一晃,他退回原地,而且多退了两步。
    阴风徐敛,七女倏然静止,神情依旧,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宝刀一挥,他再次冲进。
    七女齐动,依样葫芦。
    他又退回原处,不可思议。
    “好啊!咱们来玩玩。”他高叫。
    他有点醒悟,有些地方不对。
    拔出臂套上的三把飞刀,信手遥扔出一把,飞刀急剧翻腾,飞向天枢星位的女郎。
    “铮”的一声脆响,几乎有三支剑的剑尖,奇准地将飞刀击落,三个女人出手快逾电闪。
    他是信手扔出的,速度不算快。
    “我明白了。”
    他游目四顾,喃喃自语:“堂中设有感应的力场,这些女人的道行不浅。好,再试试。”
    他双手一张,左右平举,双脚立地生根,右面平伸的宝刀,涌现灼灼红芒。
    他的脸似乎突然变了,变得肌肉收缩。炯炯虎目像在徐徐内陷,炯炯神光变为阴森冷电。
    宝刀拂了一下,七女的双脚也同时移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焦点,最后汇集摇光星位的女郎眼睛上。
    女郎的明眸突然眨动了两下,似乎在闪避袭向眼睛飞沙。
    这瞬间,左手的飞刀弹出,幻化为光轮,比先前扔出的飞刀快五倍。
    七女齐动,七剑急舞。
    “呃……”摇光星位的女郎,突然屈左膝挫倒,左小腿内侧飞刀贯肌、割裂了一条大缝。
    但女郎似乎承受得了,像是腿受到震动,失去重心而挫倒的痛楚似乎并不存在,挺身站起保持阵势的星位,脸上仍漾溢着可爱的表情。
    “原来如此。”
    他收了最后一把飞刀,宝刀也归鞘:“老妖巫如果把太阴七’女煞遣出江湖作恶,天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他真该死。”
    他再次拉开马步、双手挥拂了几次,蓦地发出绵绵不绝的震天长啸,闪电似的冲入剑阵。
    剑阵发动慢了一刹那,七女似乎身躯抖了一下,剑向中一聚,但已少了两把剑。
    是天权天枢两女,动人的娇躯猛烈地抛摔飞掼,直抛至堂门附近,砰然摔倒立即昏厥了。
    他的身影在漫天剑影中飘忽如烟,他那双手真有鬼,不论女郎在他身前或身后,一沾便被他摔飞,甚至抓住人抡动两匝才放手。
    三五冲错,七位女郎抛撤在七方。
    有四位不曾昏厥,但挣扎难起,无法稳住重心。
    可是,四女的脸上,脸不曾流露痛苦的表情,依然笑意盎然,不断挣扎要站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飞狐没昏厥,但双脚像是麻木了,仍用双手爬动拖曳着下身,要拾回自己的剑,脸上的笑意仍然可爱,像小女孩喜悦地拾取糖果。
    堂口出现两个人,盯着他发怔。
    “老弟,你……你这是什么武功?”
    其中那位手中有剑的人讶问:“你的手像……八爪鱼,任何方位的人都会被你缠住、摔飞、掼掷,完全合乎生理,也与力学大相径庭,可能吗?”
    他呼出一口长气,敌意全消。
    他认得,这位仁兄曾经送回他的宝刀。
    “这叫做千幻神手,戏弄人最为灵光。”
    他抱起飞狐,点了飞狐的睡穴:“我不能下重手,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如果我用大天龙掌攻击,一掌一个将有七具尸体。”
    “大天龙掌?隐世的一代狂侠霹雳火彭直,一掌可把合抱大的楹柱劈断,丈外可把一头牛拍飞……”
    “夸大的话你也相信?”
    “呵呵!有不信的理由吗?朋友,贵姓?”
    “以后再说,善后要紧。”
    “唔!我得找老妖巫逼解药。”
    他将抱着的飞狐晃了晃:
    “我这位女友很不妙。”
    “我知道,她是飞狐余潇潇,江湖有名的女怪人小捣蛋,你是为她才进来的。”
    “老妖巫呢?”
    “他受了重伤,跑不了,我们才能毙了他。没有你先把他击伤,谁也奈何不了他。去找个有份量的人问清药性,才能对症下药。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如何?”
    正在爬动的周云凤,突然浑身一震,猛地一蹦而起,飞扑出丈外,抓起一支剑拉开马步。
    “姓彭的,不是你就是我。”周云凤尖叫,先前迷人的笑容一扫而空,换上了柳眉倒竖,杏眼睁圆的女强人来面目。
    显然药性已消,体内的抗毒性比其他的人强。
    “对,不是你就是我,这一天必须彻底了断,你不死大乱不止。”
    彭刚把飞狐放下,宝刀出鞘:“我承认你很难缠,很了不起,所以必须杀掉你永绝后患,我要公平地送你下地狱。”
    周云凤完全清醒了,环顾四周,只感到毛骨惊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有几个人涌入,其中有如霜姑娘,有江湖秀士,有云裳仙子。
    其他的人,她认出两个。
    在高邮河堤,这两人是如霜身边出现的一个人中的两个。
    “你……你怎样?”她绝望地问。
    “永除后患。”他扬刀逼进。
    她斜退两步,扭头回顾。
    “你走不了的。”身后不远处一位中年人冷冷地说,手中的剑隐发龙吟。
    “你拦得住我?”
    她转身怒目相对。
    “我的确拦不住你,所以从来就不敢挺身而出和你拼搏。但我可以保证,绝对可以接你行功御发玄元太乙真气之前,所攻击的十招八招。只要封住你一两剑,你就走不了啦!”
    中年人话说得谦虚,但流露出的气势甚为磅礴:“和你公平了断,那是彭小哥的事。”
    “你是什么人?”
    “无名小卒。”
    中年人说:“在江湖没有我的地位,我也很少在江湖惹是非。”
    彭刚扬刀逼近,刀作龙吟隐现红芒。
    “冲我来。”
    彭刚深叱:
    “我给你行动聚气,以玄元太乙真气御发撼魂大法的机会。大罗散仙玄真练气士的传人,可不能丢他的脸。”
    周云凤拉开马步,脸上的神情庄严肃穆,吸口气身躯放松,凤目冷电湛湛,眸子好深邃,先前女性特有的动人神采已消失无踪。
    她的双手,开始徐徐上升平举,剑上也缓缓幻现光华,隐隐传出奇异的剑吟,森森剑气开始涌发。
    彭刚也拉开马步,扬刀凝神待敌,刀上也隐现淡淡的红芒,整个人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金钱大豹。
    旁观的十余位男女,神色懔然外退。
    “我体内余毒末清。”
    周云凤的双手突然下垂沉静地说:“我需要半个时辰,你能等吗?”
    “不能。”彭刚答得斩钉截铁。
    “你说过,你给我施展撼魂大法的机会。”
    周云风抓住他的话柄:“你是个大丈夫吗?”
    大丈夫不轻于言诺,言出必践。
    彭刚怔住了,懊恼地举手柏柏自己的脑袋。
    论机谋,他不得不甘拜现风。
    “诡计。”
    如霜姑娘跳起来:“这是什么话?大哥,不要听她的。”
    “你闭嘴。”
    周云凤沉叱:“给我滚到一边喝西北风去。你不允许他做大丈夫吗?”
    “那就我和你了断,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如霜从斜刺里冲出,亮剑待发:“他还屑杀你,我杀。”
    “你配?呸!”周云凤冒火地声出剑随,先下手为强,招发排云驭电无畏地走中宫硬切。
    如霜本来就有点心怯,真才实学差了三两分,面对猛烈的走中宫狠招,还真不敢硬接,伸剑虚搭,移位争取空斗、制造进手好机。
    “小心!”彭刚的急喝声及进传到。
    如霜对彭刚的心意摸得十人透彻,几乎到了神意相通境界,虚搭的剑突然下沉,身形也斜飞而起。
    响起一声猛烈的气爆,周云凤剑上的光华突然增强了两倍,剑气猛然迸爆。
    如霜下沉的剑向下急沉,虎口几乎被震裂,斜飞而起的身形,也不受控制加快飞抛,无形爆震之猛,无与伦比。
    周云凤的玄元太乙真气猛然爆发,威力惊人。
    余毒末清是假,争取脱身机会是直,虽然不曾使用撼神大法,神功一击已是石破天惊了。
    如霜虚搭的剑,如果与周云凤的剑接触,不但剑会崩裂散碎,右臂也可能完了,甚至会被后续的一剑击中。
    彭刚及时传到急叫声,她断然采取撤功的供力技巧,任由太乙真气的爆发力送出丈外,逃出死神掌心。
    周云凤白用了心机,没能出其不意把如霜毁了。身星斜掠快逾电光石火,砰然一声大震,撞毁了堂右的窗户,形影俱消。
    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也来不及拦阻,谁也没料到她一击即走,应变的机智超尘拔俗。
    江湖秀士拉住了云裳仙子,摇头苦笑。
    “谁也追不上这两位绝顶的高手。瑶姑,我们跟去也毫无用处。”
    江湖秀士有自知之明,阻止云裳仙子跟出:“今后可能又得大费手脚,妖女仍会兴风作浪。”
    周云凤的轻功非常高明,但她有自知之明,与彭刚相较,她相去甚远。
    大白天,她如果往宅外逃,决难逃出彭刚的掌心,必须利用房舍脱身。
    彭刚追上屋,她却为断然往下跳,三五闪掠,便钻入房舍深处。
    只有脱出彭刚的视线处,才能扔脱紧迫追蹑的危险。
    程家的主宅其实没有多少人,所以老妖巫把所有的人全用上了,把主力布置在客院、破釜沉舟与彭刚生死一搏,最后受创逃走已是贼去楼空,禁不起二流高手一击。
    老妖巫也没料到,另外来了一群武功与江湖秀士、如霜姑娘相等的人,从外围杀人收拾残局。
    主宅各处留下不少尸体,是被如霜姑娘一群所击毙的。
    人群涌入以暗器为前驱,避免近身相搏,一照面便暗器齐飞,主宅留守的残余哪堪一击?
    钻入一处连栋的内宅,她心中大定,重门叠户,光线幽暗,大白天也难见天日,不辨东南西北,每一角皆可藏匿,追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她的形象,在这种地方,一转折便可将追的人摆脱。
    跨越一具尸体,她钻入一间幽暗的内室。
    在程宅,她是陌生人。
    程宅的房舍格局也与众不同,属于巫门人士的传统,与一般的豪门大宅迥异,她摸不清方向。
    反正见缝即钻,身在何处不必计较。
    她完全忽略了程家的真正主人,防险的心态。
    巫门人士的宅院,本来就神秘莫测,任何时候都阴森怪异,目的是制造神秘,增加自己的身价,防备想控秘的人出入,设下机巧禁制有其必要。
    心情惶急,她也没有选择。
    钻入的瞬间,她还向后面瞥了一眼,的确不见有人尾随,彭刚不知追到何处去了。
    但钻入时,她的确隐隐听到熟悉的叫声。
    “不可乱钻!”叫声遥远,但确是彭刚的声音。
    内室幽暗,她像被迫急的老鼠,快步急窜。
    还弄不清到底是不是内室,也许是穿堂,也可能是密室,反正地方不大,前面没有家俱,左右有小户像是内间。
    蓦地脚下一虚,身躯猛然直堕,心向下沉的刹那间,奇冷彻骨的物体,夹住了她的身躯,两侧交夹的压力无可抗拒。
    脖子上,是从两侧地平面伸出的半月型铁板夹,下面连着夹住躯体的坚木闸板,恰好将她的颈部夹住,头露出地平面。
    身躯被夹牢,成了个扁人。
    幸好她的身材娇小,夹闸是根据男人的规格设制的,身躯没被夹扁,但也动弹不得,手脚因被夹紧,毫无用劲挣扎的余地。
    力道的轻重,取决于速度和距离。
    一拳攻击,如果没有适当的距离,就无法获得速度,攻出的力道有限。
    身子被紧紧地夹住,只能像虫一样扭动,甚至不能动,骨头快要被挤压在一起,哪能动?
    尤其是颈上的铁板,真像一个死囚用的铁口枷,洞孔小,夹得连呼吸也感到困难。
    一切挣扎的努力完全无功,身躯被夹得变了形,凝聚气机十分困难,行动困难重重,气血受到限制无法顺畅,事倍功半发不出劲道。
    即使她能运起玄元太乙真气,也奈何不了夹身的万钧重压,颈枷的铁闸板,更不可能挤开。
    “我完了!”
    她心中狂叫。
    更凶险的情势接踵出现,惊得她魂飞魄散。
    前面那堵墙,竟然是活动的。
    耳中,听到辘轳格格的转动声,声源传自地底,下面一定另有绞盘室。随着辘轳格格的转动声,那堵墙缓缓地向前滑移,底部与方砖地面摩擦,发出支嘎嘎的刺耳怪声,令人闻之头皮发炸,心胆俱寒。
    如果墙滑过,她的头将刮断,比斩首更恐怖,缓慢刮断的痛苦也受不了。
    相距约在五六丈左右,墙缓缓地逐分逐寸向前移,速度缓慢,有意让接受断头的人增加惊骇和痛苦。
    在她的眼中,却觉得墙滑得好快,好快。
    “救命……”
    她惊怖地狂叫。
    面对缓慢死亡,这位女霸胆落了。
    她有勇气面对刀剑,面对用命相搏的惨烈搏杀,那毕竟是生死于瞬间的事,对死亡没有恐怖。
    动手相搏之前,心跳会加快些而已,没有时间去想牵挂的事,刀剑及体便用不着去想了。
    喊救命只是一种本能反应,程家的人恐怕已经死光了,她看到的尸体便说明了情势。
    敌人,当然不可能救她。
    一尺又一尺,墙渐来渐近。
    意识中,这堵要命的墙似乎愈滑愈快了。
    她拼命挣扎,毫无希望,身躯被夹得好紧,头部呼吸愈来愈困难。
    “救……命……”
    她再次厉叫。
    两侧是固定的墙,有两个小窗,光线朦胧。
    前面那堵堵厚度可能一尺,把人的头刮断轻而易举。
    她的头已被限制住,看不见任何物体,除了墙。
    她开始想到死亡,想到过去,现在,未来……
    这表示她在后天环境所培养的女豪霸性格,在死亡的威胁下,有了剧烈的改变,改变为感情脆弱期,再变的话,就可能陷入崩溃期了。
    她想活,但活又为了什么?
    她祖父号称大罗散仙,取方名号为玄真炼气士,却又过不惯清苦的辟谷炼丹的生活,反而热衷于名利。
    在江湖翻云覆雨,先后捧出几个豪霸,争取江湖霸一宝座,结果大失所望,捧错了人抬错了轿,成为叱咤风去的失败者,江湖的笑柄。
    然后,把她老爹捧出来扛大旗,捧别人不如捧自己人。
    她老爹像天生的霸才,果然不负所望,花了二十年工夫,从一个闯道者,逐渐羽丰毛硬,打出南都一片天,荣登天下四大天君之林。
    但距江湖霸主的尊荣,还差得太远,四分天下,哪比得上一统江山?
    要成为号令天下的江湖霸主,尚待努力。
    她老爹已过了盛年,已无力达成统一江湖霸主的心愿。
    她,便成了继续努力的力源。
    现在,这唯一的力源将中断,那堵鬼墙……不,那该死的彭刚。
    “我恨你!我……恨……你……”
    她向那堵墙尖叫。
    其实,她也分不清是恨墙呢!抑或是恨彭刚?
    她奔走江湖,收服一些高手名宿,妖魔鬼怪全收,以培植自己的实力,成就斐然。
    妖魔鬼怪,是江湖争霸的最佳人选,心狠手辣,阴险恶毒,要征服那些桀骜不驯,人人想惊天地的江湖人,用仁义道德以德服人决难如愿,用非常手段才能摄伏群雄。
    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妖魔鬼怪成不了气候。
    如果她真的从正途努力,便会争取有声望的人,不会做出行刺声誉极隆清官的蠢事。
    她老爹已经有了极高的地位,怎能再使用草莽开创期的手段称雄道霸?
    现在,未来……她已经没有未来。
    未来,她传承乃父南天君的地位,也许倍加努力,成功地成为江湖霸主,那时的她,会呈现哪一种面目?
    把天下的江湖人踩在脚下?
    把天下的男人呼来喝去?
    干脆造反做女皇帝吧!
    天下的人,哪一个不在做皇帝梦?哪一个没有人出来兴兵造反?
    不管任何组合,发展到某一种人多势人阶段,最终会走上兴兵造反这条路,情势所使然,很少例外。
    她像个女皇帝吗?
    她那能比得上武则天?
    武则天有许多男人,她一个也没有。
    真做了女皇帝,她能享受得了多久?享受什么?
    她现在的生活,就有点像女皇。
    再用性命去争取些什么呢?
    再多的珍宝金银?更高的名位?
    不管怎么取,一个女人希望所得到的,决不是这些东西。
    墙已接近至五尺……四尺……
    老天,这堵墙好高好高,好沉重好有力。
    她的头露出地面,墙俞近就显得愈高大愈恐怖。
    她想到贴身的忠心仆妇,劝她改变态度与彭刚周旋的事。
    她曾经心动过,但女霸的性格她改变不了。
    最后想到的是,她一直就在收服妖魔鬼怪上打主意,所接触的人也以妖魔鬼怪为主,终于栽在阴阳使者这老妖巫手中,把她用奇毒控制住,改变性格充任太阴七女煞,等于当作奴婢使用。这奇耻大辱,比再三被彭刚败更难堪,更愤恨。
    “我一直就在浪费我的生命。”
    她惨然低呼。
    墙已接近至两尺、一尺……
    刮地的刺耳怪射干内,使她魂飞魄散。
    “那就快些滑吧!”
    她向墙尖叫。
    刺耳的怪声中,她听到启门声。
    “救我……”
    她狂叫。
    后面传出扳动某些物体的声息,墙突然停住了。
    她眼前已一无所见,除了墙。
    冷气彻骨的石增,已经贴上她的鼻尖,好硬,好冷。
    如果不停住,首先被挤扁的就是鼻尖,然后是……
    她浑身一软,快要吓昏了。
    墙又开始动了,刮地声又起。
    谢谢天!墙是向后退的。
    至少,她的头保住了。
    墙退的迅速甚快,她听到耳畔有脚步声。
    她的心又猛烈狂跳,像要跳出口腔。
    是彭刚,正在附近察看陷坑的控制机关。
    落在彭刚手中,仍是死路一条。
    “有种你就杀了我。”
    她爆发似的尖叫。
    “我不杀你,你是我相当佩服的对手。”
    彭刚一面摸索一面说:“我要把你带到清河,交给霸剑天罡。我知道你工于心计,不守信诺诡计多端,沿途可能不稳当,所以正在盘算,要不要先让你昏睡,或者用药禁制,带到山东临清乘船。”
    “我……我跟你到临清上船。”
    她软弱地说:“我不要到达清河时成了个半死人,我保证沿途……”
    “你的保证不值半文钱,你的信用已经破产。”
    “天杀的!我何时向你保证了些什么?你……”
    夹壁开始松动、外移,颈上的铁叶随着移动,压力渐减。
    她不等夹壁退至原位,一蹦而起。
    “你如果想逃,逃给我看?”彭刚及时制止她,她也无法冲出。
    她目下已精疲力竭,感情软弱。
    而堵在当中的是如霜姑娘,对如霜的电剑颇有顾忌。
    而且,她的剑已掉落坑底了。
    “罢了,你是胜家。”
    她沮丧地说:“我不是输不起的人,而且我承认你很了不起,是我唯一尊重的对手,我心甘情愿跟你走。”
    彭刚领着她一阵急走,如霜和江湖秀士一群人在后相随,最后她发现已返回客院,厅堂中有人在善后。
    窈窕淑女与飞狐神情显得茫然,其他四位女煞更像白痴,用不着派人看守,安静地坐在壁根下发呆。
    “我的人?”
    她向彭刚问。
    “只剩下八个,囚禁在内室。”
    一位中年人代答:
    “其他的人反抗,只许有一种结果。”
    “你们是清河来的人?”堂中多了二十名陌生男女,她有点醒悟。
    霸剑天罡如果查出她的底细、是不会放过她的。
    霸剑天罡有许多朋友任职公门,正是妖魔鬼怪的克星。
    “是,也不是。”
    中年人淡淡一笑:“一句话.为防后患,我们必须把你押到清河。”
    “是你带来的人?”
    她向彭刚问:
    “难怪你和电剑飞虹两个人,在高邮扬州纵横自如,我们完全忽略了你另有人手暗中活动,栽得真冤。”
    “我今天才认识他们。”
    彭刚一口否认:“他们已早我一步包围了程宅,我孤军深入,他们才迫不及待发动扫庭犁穴。”
    “罢了,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把我押回清河,不但不能永除后患,而且是灾难的开始,家祖家父将全力以赴,在清河一天做下二三十件血案并非难事,死十个八个人,李知县的乌纱就丢定了。”
    “你不要恫吓我,我正打算天南京捣南天君的山门。”
    彭刚冷笑:
    “斩草不除根,萌牙复又生。”
    “何必呢?彭兄。”
    她长叹一声,霸气完全消失:“家父保证他的人,不踏出扬州北进一步。我也郑重保证,确保与南天君有交情过往的人,决不在淮安作案,必要时还得替李知县摆平困难。我也想开了,把江淮地盘弄到手,我又能得到些什么右以夸耀的成就?而且,彭兄,你还得要求我帮助。”
    “什么?你……”
    彭刚要冒火了。
    “飞狐是你的朋友,没错吧?”
    她嫣然一笑,笑容居然十分妩媚动人:“我已经查明,冀南别庄之所以被毁,完全是她在搞鬼,她跟踪双怪前来,躲在府城有计划地散布消息,希望你得到风声,赶来追缉双怪。窈窕淑女已经知道,与飞狐联手作弄她的人,正是你这个要命无常。
    但窈窕淑女被双怪恩将仇报出卖,所以不予揭破。窈窕淑女与李知县无仇无怨,被骗去行刺后悔无及。再被双怪出卖,处境十分可怜,你忍心将她押回清河上法场?要救她们,尤其是飞狐,只有我才知道药性。”
    “唔!似乎你又占了上风。”
    彭刚笑了:
    “你这坏女孩实在难缠,我算是服了你。不错,飞狐是我的好朋友。至于你,我得和他们商量商量。”
    “彭小哥,不必商量。你可以作主。”
    中年人欣然说:“如果周姑娘真的有保证诚意,我愿意相信她,我相信她足以称当代高手新秀中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她的保证绝对一言九鼎。”
    “就是不相信我。”
    周云凤瞪了彭刚一眼,表情丰富。
    “好吧!就相信你一次。”
    彭刚脸一红。
    “窈窕淑女和我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她内心的怨恨,言谈中她也透露了玄机,说出老妖巫用改变性情的药,来修炼太阴七女煞。我暗中留了心,知道老妖巫靠不住,因为七女煞正好缺一个。”
    周云凤说出前因的果:“性情改变,与经脉变异有关,百毒天尊曾经告诉我一些常识,因此我预先服下稳定经脉的药,可惜不怎么对症,而老妖巫又加上令人神智受控的巫术禁制。最后巫术失效,我的药也及时发挥作用,所以幸运地脱出困境。交给我,但你最好不要追究窈窕淑女的过错,她不但不会再犯错误,而且会找双怪算帐。”
    “双怪已经在宅外被杀。”
    江湖秀士拍拍胸堂:“每人给他一枚双锋针,干净利落。妖巫们一个也没跑掉。”
    “那就交给你了。”
    彭刚伸手拍拍周云凤的肩膀:“别胡搞,知道吗?你是一位可敬的敌人,我不希望你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良好印象。日后江湖上见。姑娘。”
    “嘻嘻!日后我会找你拼个真正的高下。”
    周云凤娇笑:“我一定要弄明白,你是用什么鬼伎俩,轻易地便勾销了我的撼魂大法技巧的,我真的有点不服气。彭兄,江湖上见。叶姐,你给我小心了。”
    “啐!”
    叶如霜红云上颊,拉了彭刚便跑:“皮厚,在高邮我就看出你不怀好意。”
    周云凤也脸红至脖子上了。
    在高邮她接受仆妇的劝解,确是一度对彭刚动了芳心。如霜旁观者清,只是当时不便点破而已。
    彭刚、叶如霜偕江湖秀士、云裳仙子返回府城,打算南下河南相聚一段时日,在中天君处过年,而后再偕叶如霜遨游天下,积修外功。程家大宅有人善后,不需他们担心。
    江湖秀士神气极了,彭刚冒险进入程宅,他便成了司令人。
    叶如霜心中一急,发出紧急攻击信号,潜伏的人现身,一群人全听他的指挥发动攻击,而且攻击顺利,让他有机会大发神威,想起来就乐上老半天,他可说出足了风头。
    爱侣相伴,好朗友相随,难怪他兴奋万分。
    叶如霜倚在彭刚的身畔,并不急于赶上前面昂首阔步的江湖秀士一双爱侣。
    “那些人都是你带来的。”
    彭刚向她说:
    “你真是霸剑天罡派出的人?”
    “霸剑天罡是我大舅。”
    叶如霜知道彭刚并没生气:“他派人请我爹相助,我能不佩剑一走吗?”
    “你这个女猎人……”
    “我才不是女猎人,电剑虹的绰号是胡诌的。我家在宿迁骆马湖畔,一辈子只到了一次徐州,几次淮安。所有的消息、都是那些人供给的,我哪知道江湖秘样武林奇闻?他们都是大舅的朋友,没有人能禁得起周云凤一击.所以寄希望在你身上。他们甘心情愿替你奔走。大哥,不怪我吧?”
    “没有你们默默地供献心力,成功遥遥无期。”
    彭刚摇头苦笑: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难怪那些大豪大霸们,拼命网罗羽翼,扩张地盘。”
    “哥,你说过要和我遨游天下,可不要把我看成女猎人,离开大舅那些人,我什么都不懂,一切得全靠你了。”
    叶如霜有意无意地改变亲呢的称呼,红脸藏在彭刚肩下:“不带我去拜见你爹娘吗?”
    “不急,我向爹许诺一年为期,提前成功,正好偷懒遨游天下。”
    彭刚揽着她的小腰肢:“心中没有牵挂,一定玩得尽兴。我带有充足的盘缠,不用涉足扛湖行业赚取盘费,就不会与人发生利害冲突,非必要不必多管闲事,一定可以玩得愉快。碰上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不妨扮扮活报应。人在世间,毕竟得做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于心无愧,老来也有可歌可泣的事回忆。如霜,得走一趟宿迁骆马湖叶家。”
    “咦……你……”
    “没获得你爹娘的同意,我岂不成了拐带小媳妇的骗棍?”
    “啐!你……”
    叶如霜狠狠地拧了他一把:“那些人中就有我爹在内,就是把宝刀送给你的人,绰号叫铁面夫子,对你是越看越顺眼,脾气也相当火爆,日后你小心了。没获得他老人家允许,我会跟你走做你的影子?”
    “哈哈!他哪有我爹火爆?我爹面前我也应付裕如呢!哦!你这可爱的影子,你我形影相随,携手并肩走遍海角天涯,日后抱着我们的孙儿女,坐在摇椅上叙说一些可歌可泣的老故事,该多好?”
    “哥,该说那多美。”
    叶如霜抓起他的大手绵绵地亲吻:“我有坚定不移的信心,相信我们会有抱着孙儿女说故事的一到。哥,赶两步,他们在笑我们了。”
    风沙漫天,江湖秀士一双爱侣,正在前面扭头向他俩做鬼脸,笑他俩抱在一起举步维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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