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告别

    
    次日中午，台北市民权东路市立殡仪馆的景行厅前，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环。素黄的花朵，在秋阳照耀之下，显得尤其素朴。里头静悄悄的，显得有些寂寞，这种寂寞的气氛，与花环上的名字生前作为，是何等的不同。
    一代大侠古龙的追悼会，就在今朝，在最繁华的台北这个最寂寞的角落。
    王铮与关之林两女汇合一处，换了一身黑衣，由靓昆拿着匆匆准备的花环与挽联，赶到此地时，追悼会即将开始。
    古大侠生前极爱热闹，爱朋友更是甚于一切。众多朋友也都知道他的脾气，因此花环一个挨一个，簇拥在殡仪馆景行厅前。前来吊唁祭拜的人，也是一个接一个，陆续到来。
    景行厅里，布置得庄严肃穆，古大侠的遗像悬挂在灵堂的中央，两边挂满了挽联。这些挽联都是出于朋友之手，因此大多是出自肺腑的白话文。
    “你已竟去远了，我还会久留吗？”这是倪框所写。
    “来得多彩多姿，去得无影无踪，不忘人间醉一遭。笔暗或许微微，安心稍待片刻，我们随后带酒来。”这是知名女作家三毛所写。
    “你这一去可寂寞了这里的书剑道友，我要三劝到得那边立刻就对酒报仇。”同是作家的简瑞普所写。
    挽联各自不同，笔下流露的却都是最真的情感。
    看着这些挽联，一股伤感爬上王铮心头，接着让靓昆把自己带来的挽联挂在其中。
    “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
    鲜衣怒马，葡萄美酒，红粉佳人，刀光剑影，英雄血泪，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中的浪漫与苍凉。王铮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古大侠的日常，他是真正懂江湖的人，他的文章意境，可以仿写，但那种真正的酒和女人，刀与浪子，谁也没办法拓印他文字间的神韵。
    如今古大侠撒手人寰，整个江湖也因他的离开落寂了三分。
    古大侠生前好友，王铮大都不识，送上花环挂上挽联，他就和关之林几人，静静等待公祭的开始。
    愈来愈多的朋友涌进景行厅，大家握手、寒暄，但神情都有些黯然。
    公祭在一点四十五分开始，家属长跪在古大侠灵前，在司仪悲戚哀伤的音调下，朋友一波波的趋前敬礼、致意、祭拜。西乐队奏着哀怨的挽歌，许多人的眼眶都是红肿的，许多人流下了真挚的热泪。
    “请香江王铮先生、关之林小姐、王昆先生、宝岛王组贤小姐、上前祭拜！”
    祭拜顺序很快轮到王铮几人，在大都来自作家圈子里的宾客目视下，几人走到灵前，很恭敬的拜了三拜。
    “一鞠躬，敬畏天地。二鞠躬，哀悼死者。三鞠躬，抚慰家属。礼成，家属还礼。”
    跪在灵前披麻戴孝的家属，是古大侠最后一个女人于秀玲，以及两个幼子，而原配和前妻都未出现在葬礼中。面对陪伴古龙走完最后一程的美丽女人，王铮轻声说道：“请节哀顺变！”
    二点三十五分公祭完毕，开始封棺，亲友纷纷涌到灵堂后侧，去瞻仰古大侠最后的容颜。
    王铮和古大侠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方在他心中已留下伟岸形容，望着安详躺在棺椁中的大侠，只愿另一个世界依旧有酒有女人，却没有病痛。
    陪葬在古大侠身侧的，是四十八瓶他生前最喜欢的XO酒。
    倪框开了酒，建议大家陪古龙喝最后一次酒，他一边说，一边流眼泪，又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在他的情感宣染下，气氛一度变得很激烈。
    不论倪框的人品如何，他与古大侠的友谊不可质疑，王铮默默的拿起一瓶酒，扭开瓶盖，往口中直倒，酒水辛辣刺鼻，可浇不掉他心中的悲愁。
    有倪框和王铮带头，余下亲朋好友纷纷效仿，本为古大侠陪葬的48瓶XO，一下就被众人喝光，酒入愁肠，是浇不尽的愁苦。
    酒干瓶倒，倪框一脸悲伤，大声呼喊古大侠生前名字，随后众人也跟着一起大喊。包括关之林、王组贤在内的女性好友，受气氛感染，早已是潸然泪下，泪眼婆娑。
    可任多少亲朋一起呼唤和哀号、任多少XO酒的浓烈和香醇，再也挽不回古大侠的生息了。
    工人在棺木涂上粘胶，铺上玻璃，然后缓缓地盖上棺盖，移入停尸间，一代大侠，就此永远退出了江湖。多少的纷争，多少的毁誉，都在那一瞬间，随着布幕的下垂，永远消失在人世的舞台。
    公祭全部结束，亲朋好友带着悲痛的心情陆续离开，或许只有离开这冰冷的殡仪馆，他们心中的伤痛才会轻一些。
    其中，以倪框、三毛两人最为悲痛，已是伤心得瘫软无力，在众多好友的搀扶帮助下，悲痛欲绝的两人才得以离开殡仪馆。
    悼念结束，王铮的宝岛之行也算完成，可他并未如其他宾客一样离开殡仪馆，而是来到一身孝服的于秀玲身前，说道：“于小姐，我是香江来的王铮，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和宝龙公司合拍的电影已经顺利完成，近日就要迎来上映。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熊先生虽然走了，但他的家人还要好好的生活下去，这部电影有熊先生一半股份，电影版权也属于宝龙公司，希望股份和版权都由于小姐来接手。”
    于秀玲至今不到三十岁，高中时就跟着古大侠，最终虽没得到半点名分，但葬礼都是由她来打理，此刻她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面对王铮的话语，她勉强一笑，道：“谢谢你王导，我听他提到过你，电影股份的事情，我想等打理完丧事再谈。”
    王铮知道她如今处在悲痛之中，不愿多谈股份之事，此次过来也只是提前打声招呼。这次突然现身在台北，定会被当地媒体搬上报纸，下次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宝岛。
    让于秀玲近期来一趟香江，王铮不再停留，带着关之林等人离开了殡仪馆。
    当天晚上，除了还处在悲伤之中的王组贤回了在台北的家中，王铮与关之林三人连夜飞回了香江。
    返程过程中，在桃园机场还发生了一段插曲。过安检时，机场警察仔细盘问了王铮一通，想不明白被禁止入境的他怎会出现在宝岛，由于没有他偷渡的证据，最后只能让他登上香江的飞机。
    一路无话，24小时都没合眼的王铮没有半点睡意，心中还沉浸在公祭时的悲愁之中，一直持续到返回敦厚楼宿舍，躺在熟悉的床上，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