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2 机会

    “什，什么……怎么会……”
    又有几个参与救援的人来来去去，苏熙拼命的呼喊，但那些人就是熟视无睹地从她身边经过，无一人理会她的求救。
    小小的桃子，在她的怀里静静地蜷缩着，似乎已经没有呼吸了。
    她忽然回想起刚刚恢复意识时，自己曾亲眼看到有人抬着另一个“她”上了救护车。
    难道，那个“她”才是现实世界，别人都能看见，都会过来照顾的“她”吗。
    如果她现在已经死了，那为什么还具备如此清晰的意识呢。
    雨声渐渐小了，现场的施救人员也逐渐离场，路桥两端似乎是进行了临时的封闭。
    大约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路上仍然没有任何车辆或者行人经过。
    苏熙就好像被遗弃在了这个空旷荒芜的世界。
    她依旧紧紧地抱着已经不再呼吸的桃子，不远处是姐姐，姐夫和小鱼，还有一辆侧翻的车，已经不再燃烧了。
    这时，一道高大幽暗的身影落在她面前。
    苏熙抬起朦胧的泪眼，向上望去。
    他一袭高贵的黑色风衣，风衣上带着阔大的黑色兜帽，看不出脸庞的样子，背光之下显得很是阴森。
    男人声音低沉：
    “你该跟我走了。”
    “你是谁？”
    男人没有出声，扭头望向路桥的下方。
    苏熙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惊讶地发现：
    原本下方应该是城市的道路，此刻却变成了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
    河上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轻轻地飘荡着，没有帆也没有桨。
    “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该跟我走了。去该去的地方。”
    苏熙露出警觉和防备的神情，下意识地抱紧了桃子：
    “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是死了，为什么我还能看见另外一个我？为什么姐姐他们……他们还在这里？”
    戴兜帽的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做这行这么多年，这种场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人们对他这种角色有一个通用的称呼，叫做“死神”。
    死神降临时，没有人会觉得是好事。
    但每个人临终时的经历不同，则对死神的态度，也有些微的区别。
    比如，死于车祸、坠崖、突发急病等意外事件的，往往会极力否认事实，甚至还有人怒斥死神，不想踏上他的那条船。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或是此前经历着极度痛苦的人生，或是遭受了长时间的病痛折磨，看到死神来临的那一刻，竟然显露出欣慰之情，还有人对他说“你可算是来了”……
    那些自行了断生命的，见到死神，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有些觉得释然和解脱，干脆利落地跟他走，而有些则是没有真心求死，却是不小心玩儿脱了，央求死神再给他一次机会。
    死神什么人都见过，什么样的死法都见过。
    苏熙的反应并不特殊，她就是死于意外，而且在此之前，刚刚找到了人生目标，开始活得风生水起，她无法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意外死亡。
    看着苏熙不信任的表情，死神伸出手轻轻一转，凭空变了一把椅子出来，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看着苏熙坐在地上，想了想，又变了一把椅子：
    “你也别坐地上了，凉飕飕的，这天气，容易感冒。哦，你不会再感冒了。总之光我一个坐椅子我也不好意思，你也来坐吧。”
    苏熙挣扎着爬起身，她刚刚一动，怀中的桃子，就像烟雾一般消失了。
    苏熙急得大叫：“桃子！”
    死神淡然道：“不用叫，这是正常现象。刚刚你看到的都是幻象。无论是你姐姐，姐夫还是这个小朋友，其实早都消失了，你刚刚看见的，都是你在失去意识之前，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子。现在你一动，他们就都消失了。”
    “那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难道不应该像桃子他们一样消失吗？”
    “理论上说，本应如此。但你的灵魂执念太强，怎么都不肯离开，甚至还分化出了具体的形态，就是你的现在。这个现象倒是不多见。”
    死神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珠，慢条斯理地接着道：
    “我呢，从一个小小的接待员开始工作，奋斗到现在，成为了一名小小的主管，专门负责你这样不听话的、不肯乖乖跟着接待员回去的灵魂。自从我当上主管之后，通常都是在办公室工作，一般情况下不出外勤。只有当我的手下报告说有你这样的灵魂时，我才会出来。”
    苏熙低头落寞道：
    “我还有机会吗？”
    死神摇摇头：
    “这是你的命数。”
    苏熙的语气倔强起来：
    “若我偏不肯跟你走呢？”
    死神微微一愣，随即又微笑道：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呢吗。”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心愿没有完成，我都还没谈过恋爱呢……”
    死神站了起来，安慰道：
    “人类的生命，须臾几十年，一晃而过，哪怕是活到了百岁天寿，人尚且不知足，还想再多活几年呢，更何况你这样年轻，就遭遇了意外，我知道你还留恋这个世界，我很理解。所以，我会再给你一个机会。”
    一阵微光闪过，死神的数是00：00。
    死神把读数那一面朝着苏熙，说道：
    “我会再给你一些时间，把你的人生，往回调拨到地球时间的一个月前。你可以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去跟你在乎的人道个别，完成未竟的心愿，然后再回来这里，我会在这里等你。”
    苏熙接过倒数计时器。
    这小小的机器，就是自己能回到过去的时光机。
    她凝视着机器，心中涌现了几个想法，但是她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那些方法，绝对不可以被死神知道。
    死神看着她凝视计数器的样子，微微笑了一笑。
    说道：
    “好了，现在开始，你又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接下来，你就可以回到你此前平静的生活，记住，一定要做有意义的事情，否则，就是浪费了这宝贵的一个月。”
    苏熙把计数器还给死神，轻轻点了点头。
    她仔细盯着死神的面孔，却惊讶地发现：
    她无法辨别他的脸。
    不，也许不是他，而是“她”，也未可知。
    这是一张无法辨别的脸，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细微的变化。
    死神没有具体的形象，他可以是某个人，也可以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