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请君入瓮

    红日东升，天边渐露鱼肚白。
    长安城南。
    龙首原上。
    一座座法坛拔地而起，诸佛、菩萨、罗汉像分次而立，香案早已铺好，往来的众僧纷纷虔诚行礼。
    法会上共设七大坛场，每场十二法坛，法坛之下聚集了无数民众，除了寻常百姓外，各路达官显贵也都前来祭拜。
    偶尔还能看到些道门修士在远处驻足观瞧，水陆法会虽然不忌信仰，弘普度众生之愿，但是那些道门修士即便有心观摩，终究还是拉不下脸面。
    七大坛场之中，专门空出两座留给两大佛门圣地，即金山寺和大慈恩寺。
    此刻那座属于大慈恩寺的坛场下方已经站满了人群，一名长老正在法坛之上持戒念佛，为慕名前来的那些刚刚失去亲人的百姓们超度。
    反观金山寺属于金山寺的坛场，此时却稍显的有些冷清。
    一来是因为长安城毕竟距离金山寺太远，前来的僧众只占了金山寺的十之一二，本来就人烟寥寥。
    二来也是因为昨夜里金山寺住持法明刚刚圆寂，众僧也没有太多的兴致讲法论道。
    故而此时的法坛之上，除了一些迎来送往的持戒僧之外，只有玄淇一人坐在正中，口中默默诵念着经文。
    虽说有一朵朵金莲自他口中流转而出，看上去也倒是宝相庄严，但他毕竟还只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孩子，由于太过年轻，故而显得有些压不住场面。
    ‘师兄啊……你们到哪儿去了……’
    ‘四大长老怎么还不来……’
    先前天色未亮之时，金山寺一行人便已来到了坛场，可是刚一来，林不易便陪同着法刚消失在了人群中，临走时只嘱咐让玄淇留下主持局面，之后便完全不见了踪影。
    这都快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他们回来，虽说台下的人并不多，但也还是有人偶尔朝这边指指点点。
    这样下去，金山寺的威严可就没了啊……
    当初本来觉得，这次法会虽然隆重，但是只要法明住持前来，便足够了，故而寺内的长老全都留守寺院不曾前来。
    昨夜里法明住持突然圆寂，前来的众人立刻飞鹰传书，通知寺内长老立刻赶过来，可是如今天都完全亮了，那些长老们……还是迟迟不肯现身。
    玄淇一边诵经，一边偷偷打量着四方，突然间眼神一亮，差点喊出声来——
    “师兄终于肯露面了！”
    只见林不易神色凝重，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接着走上法坛，来到玄淇面前。
    “师弟，换我来吧。”
    林不易柔声道，接着便盘膝坐了下来。
    玄淇于是乎乖巧地站起身，走到了旁侧。
    之前的两个时辰里，林不易跟随法刚，先是去拜谒了大慈恩寺住持慧空，那时候圆觉早已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之后慧空便开始调遣大慈恩寺众僧，在龙首原外围暗中侦查。
    接着又四处查探，飞行在半空中俯瞰整个场地，几乎把四周都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一丝妖怪的踪迹。
    而且也没能看到那泾河龙王。
    一夜过去，林不易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在龙宫中的那番说辞，还是起了些作用。
    不过，若是这泾河龙王放弃了天庭委派的命令，那他为什么又没有前来寻找佛门求援？
    这些事情没解决之前，林不易不敢有丝毫懈怠，但是此刻自己在明，敌方在暗，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林不易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让自己想办法成为众人的焦点，把目光吸引过来之后，引那些妖王出手。
    一开始法刚也不同意，不过后来，在林不易的坚持之下，他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于是乎又请慧空派来了一众长老级别的僧人，暗中潜伏在法坛之外，只要妖王露面，便立刻出手将其拿下。
    虽然此举颇为危险，但是对林不易来说，若是此时不能把一众妖王解决掉的话，以后面临的危机可能会更加严重。
    于是乎，就在他刚一坐定之时，台下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骚动。
    “这就是那位罗汉转世？”
    “先前听大慈恩寺的长老说了，玄奘法师乃是佛门新一代的俊杰人物，法力很精深的！”
    “就是不知……如果和他求子的话，会不会应验……”
    听着台下传来的声音，林不易虽然警惕，却还是有些想笑。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是个老光棍，找他求子……还不如直接回去拜拜贞节牌坊呢……
    不过那慈恩寺方丈慧空却是识大体，金山寺作为大慈恩寺的‘死对头’，他却愿意主动给自己做宣传，虽说主要还是为了引出那些妖王，但是这作风，林不易还是非常赞赏。
    毕竟他先前主要在金山寺一带活动，距离长安城颇远，在这便也是声名不显，如今有了慈恩寺做宣传，也算是在法明师伯圆寂的情况下给金山寺涨涨士气。
    就在林不易思绪纷飞之际，台下却突然传来一个如同闷雷般的声音：
    “和尚，听说你佛法高深，我今日便来考考你如何？”
    林不易寻声看去，只见人群中，一名高大的壮汉此刻正负手而立，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壮汉身高将近两米，头顶两侧却扎着两个发髻。
    若是不看面向光看头发，便像是道馆里的童子一般。
    众人一看这膀大腰圆的汉子满脸横肉，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请。”
    林不易却只是微笑点头，神色丝毫不乱。
    这水陆法会旨在弘扬佛法，这壮汉一开口便说要考校，林不易当然不好推辞。
    却见那壮汉一步步走上台来，随后把背在腰间的大手伸到胸前，接着展开，却见他手中，正握着一只小小的麻雀。
    等他手掌张开之后，那麻雀双翅立刻扑棱起来，却无论如何用力，都难以从他手心中飞离。
    台下众人啧啧称奇，又有不少人聚拢过来，想看看这壮汉是要如何‘考校’。
    “和尚，你看咱手中这鸟儿，是死是活？”壮汉笑了笑，也不等林不易说话，继续道：
    “若是你猜对了，咱便承认你是佛法高深，但是你若猜错了……那你们这金山寺僧人，想来也不过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说罢，又将大手一攥，麻雀便被他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等到他话音落下，台下随即一片哗然。
    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娘，孩儿方才见那麻雀，明明是活着的，这有什么好猜的？”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小童，身旁还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压低了声音，轻轻道：
    “宝儿，若是玄奘法师猜活的，那汉子便将麻雀捏死，若是猜死的，那麻雀又分明还活着……台上的人，这是挑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