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祭祀

    隔日便是大年初一。
    天还未亮。睡得迷迷糊糊的宋暮烟便被雪枝叫了起来。
    雪枝絮絮叨叨地“王爷已经起了，今日还要进宫朝贺呢。”
    听见进宫朝贺，宋暮烟混沌的脑袋这才清醒过来，拍了拍额头，着急道“快伺候我洗漱更衣。”
    大邺皇室规矩，不止除夕要设宫宴犒赏功臣，大年初一皇帝还要在奉天殿受百官朝贺。同时赐下亲手写的“福”字与诸多赏赐。
    宋暮烟飞快把自己收拾齐整，才去外面寻霍峥。
    霍峥见她出来，将乌金枪放在一旁。拿过雪枝捧着的狐裘给她披上。
    宋暮烟看见他，就回忆起昨日耍酒疯无理取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爷昨日……可睡好了？”
    “还好。”霍峥意味不明看她一眼，答道。
    宋暮烟轻咳一声，不知道他这个“还好”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以后我少喝些酒。”
    霍峥这回倒是“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偶尔在家中小酌可以，在外就不必了。”
    宋暮烟正心虚着，闻言连忙点头。两人才相携出门。
    大年初一，祭祀家庙，百官朝贺。
    宋暮烟入了宫后，便与霍峥分开了。霍峥身为皇子，需随安庆帝祭祀先祖。而宋暮烟身为王妃，却是要去太后和皇后宫中请安领赏。
    临行前霍峥怕她被刁难，不放心地小声交代“今日后宫嫔妃以及太子妃等人都会到，你只少说多看，防着些太子妃和贤贵妃，太后和皇后今日应该不会为难你。”
    宋暮烟应下，随着宫人往太后宫中去。
    此时天才蒙蒙亮，宫殿之中灯火通明，宋暮烟随宫女进去，快速抬眼扫了一圈。太后高坐上首，左侧往下依次是皇后太子妃，贤贵妃以及诸嫔妃。右侧则坐着公主王妃宗妇等。宋暮烟先行了礼，才被宫女引着在右侧靠前的位置坐下。
    她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贤贵妃朝下首的珍嫔使了个眼色，就见珍嫔捂着嘴笑道“战北王妃可是个大忙人，宫宴那日竟没见到人。今日可算是让我见到了。”
    宋暮烟不卑不亢道“宫宴那日，暮烟随王爷在东殿。”
    “哦？”珍嫔眨眨眼睛，染成朱红色的指甲拂过鬓边，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是王妃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为伍呢……”
    “岂敢。”宋暮烟低眉敛
    正好这时候长公主又开了口“皇兄都允了的事，珍嫔还是少说两句吧。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皇兄的意思不满。”
    珍嫔悻悻住了嘴，下意识去看贤贵妃。
    贤贵妃闲闲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一口，道“长公主一向偏爱战北王，没想到现在连他的王妃也如此护着。珍嫔多问了两句都要被扣个大帽子。”
    长公主神情冷傲“我要护着谁，还轮不到你置喙。”
    贤贵妃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主位上的太后不轻不重一拍桌子道“行了，都少说两句。”
    女人们多的地方，总免不了明争暗斗。尤其是在座的大半都是后宫的女人，更是斗惯了的。好好一句话不绕两三个弯子就仿佛不会说了一般。宋暮烟被裹挟其中，虽无意参与，却也无法完全避开。
    能说的话题她就含糊其辞说一番，不能说的，便干脆装听不懂。不管怎么问，我自笑对。加上还有长公主在一旁沉旋，总算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太后年纪大了，不喜吵闹。众人请过安领了赏赐，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谢恩退下。相熟的人成群在花园中闲话，等着皇帝一行祭祖归来。
    宋暮烟出了大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的场合。
    远远地看见太子妃又带着人朝她这边走来，宋暮烟更是直起鸡皮疙瘩，连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却不料避开了太子妃，转头又撞上了长公主。
    长公主梳着朝天髻，头戴一顶蝶戏双花宝石发冠，鬓边斜插一只紫玉镂金簪。上穿大红妆花通袖袄，下着玉儿撒花褶裙。行走间环佩玎珰，雍容富贵。只一张清丽面孔表情高傲清冷，这一身富贵打扮，倒让她显出几分空洞来。
    迎面撞上了，宋暮烟只得客气问好“姑姑。”
    长公主打量着她，脸上有了点笑模样“你怎么也跟霍峥一样，瞧见我就想躲？他教你的？”
    宋暮烟连忙道“不敢，王爷对长公主十分敬重，也教导我要敬重姑姑。”
    “你倒是心思玲珑。比霍峥会说话多了。”长公主觑着她，倒也没有继续戳穿她的敷衍之语。
    宋暮烟附和地笑了笑，陪在她身侧。
    两人走到一处小亭中，长公主抬手挥退了随侍宫女，瞧着默然不语的宋暮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我心疼霍峥自小没了娘，才对他格外好些。你不用如此戒备。叫你来只是交代你，若是日后有难，可来找我。”
    她苦笑一声“你比霍峥要圆滑，换作他，是决计不会找我帮忙的。我今天与你说了，你记在心中就好。”
    “姑姑……”宋暮烟抬头不解地看着她。她听得出来，长公主这一番话是真心实意的。但她的理由却又实在立不住脚。天家无情，她身为长公主、皇帝胞妹。完全没有必要偏帮任何一个侄子。不管安庆帝的三个皇子是谁继承了大统，她这个长公主都不会受妨害。
    就算舍不下权利，想要提前站队。也不该是站目前毫无胜算的霍峥。
    宋暮烟心中几番思量，却也想不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反而疑虑更深。
    “若是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长公主收敛了一瞬的软弱，神色又重新坚毅起来“不过，我倒是不希望有这一日……”
    她转身看着远处，隐约可见安庆帝的銮驾已经往后宫来。而前朝的山呼万岁声一阵高过一阵，还未停歇……
    “罢了，他们回来了。你也去吧。”
    宋暮烟告罪后先行离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表情越发恍惚迷离，叫人看不分明。
    祭祀先祖，百官朝贺。这一日的仪式异常繁琐，等终于结束，众人可以出宫时，已经过了午时。
    宋暮烟远远看见队伍中的霍峥，便朝他笑了笑。等人走到近前，见他额头微汗，悄声问道“是不是很累？”
    霍峥“嗯”了一声。他体魄已经十分强健，但先是大半夜没睡，而后又是祭祖又是朝拜，一整个上午下来，也累得够呛。
    “我也有点饿了。”宋暮烟跟他嘀嘀咕咕咬耳朵“后宫的女人太难缠了，我都没怎么敢吃东西。”
    霍峥嘴角微翘，眼风扫过另一侧的太子，身体转了个方向正好挡住她的目光，附在宋暮烟耳边低声道“回府再吃。”
    宋暮烟没有察觉异常，笑着点点头。跟他一同出宫。
    二人走后，太子目光才收回来，看向款款走来的太子妃“叫你送的酒送出去了？”
    太子妃低眉敛目“是。只是半路便被丢了出来。”
    “嘁，”太子眉头微挑“倒是有点骨气。”
    “罢了。等将来……”他顿了顿，隐下了嘴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