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
    雨雪瀌瀌，见睍曰消。
    北齐，永定十三年初冬。
    京都忠勇伯府内宅。
    顾筱然透过窗棂瞧得外面养的猫咪睡得正酣，左右无事，便突发奇想，忍不住想恶搞一番。
    这边刚从妆奁拿出丹青和朱颜，准备在猫脸上点缀个猫爪，却听得贴身丫头画儿满头大汗的从院外跑到近前，然后用几近窒息的语气说道：“小姐，夫人…夫人出…出事了。”
    顾筱然俏脸一怔，登的一下跳了起来，盯着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画儿问道：“娘亲怎么了？”
    画儿知道小姐心急，忙用力喘了一口粗气，却憋的俏脸通红，忍不住咳了起来，顾筱然见此，连忙安慰道：“不着急，慢慢说。”
    画儿点点头，稍微缓了缓，这才说道：“二夫人带人把夫人的院子围了，然后…然后我远远听见二夫人在院子里骂夫人…骂夫人下贱！”
    “什么？说我娘亲下贱？”顾筱然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对女子来说可不轻。
    画儿和顾筱然都是十三四岁的年龄，自懂事起就侍奉在顾筱然身边，她的话，顾筱然自然深信不疑。
    可顾筱然的母亲毕竟是忠勇伯府的三夫人，在这府里虽说不如大夫人尊贵，可和二夫人却相差不多，平日里二夫人也只敢私下挖苦，怎么如今竟敢公然骂这种话了？
    莫非是趁着父亲出征南梁，不在府中，二夫人要翻天不成？
    想到这，顾筱然再也坐不住了，拉着画儿就往三夫人院子跑去。
    顾筱然十岁便和三夫人分了院，这条路早就烂熟于心，主仆二人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奔行至垂花门前，便听得前面院子里人声嘈杂，顾筱然心里更是惶惶不安，脚下的步子也不觉得加快了许多。
    ……
    ……
    三夫人的院子是府里最雅致的，才刚刚入冬，墙角的腊梅就已经悄悄的开了极小的花骨朵。
    顾筱然拉着画儿刚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找到三夫人在哪，便被一个突然冒出的少年拖到一处角落。
    顾筱然惊叫一声，抬头瞧得这少年原来是二夫人的独子，她同父异母的哥哥顾严，这才不再挣脱，反而好奇的问道：“你不是约了淮南候的长子，那个叫……叫徐青的，一块打马球去了吗？”
    顾严见顾筱然问起这事，脸色有些尴尬的说道：“还没去呢，远远看到这边围了许多人，便带着徐兄过来看看。”顾严边说边推了推身边的徐青，可这位徐大公子却摆起了高冷，只是慵懒的抬起眼皮，冲着顾筱然微微一笑，便继续端着他清冷高傲的范了。
    顾筱然本就是个嘴里不饶人的女子，见此，嘴角一撇有些不屑的说道：“两个男人，怎么比女人还好事。”
    这话说完，两位小哥面色一怔。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
    ……
    冷风乍起。
    顾筱然缩了缩脖子，用胳膊杵了杵旁边的顾严，神色并不友好的问道：“你娘亲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顾严正盯着院子里的众人发呆，见顾筱然问起这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也不知怎么想通了，这才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说道：“娘亲说三夫人私通外男。”
    “私通外男？”顾筱然忍不住大叫起来，虽然北齐民风开化，可这种事对女子来说，那也是受人唾弃的重罪，家法轻的也就赶出家门，若是碰到那种治家严谨的高门大户，说不得要沉湖的。
    “小姐快看。”画儿突然在一旁惊呼一声。
    顾筱然顺着画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有两个丫鬟竟然推开了三夫人，进了她的屋里，而直到这时，顾筱然才注意到，今日在场的不光有二夫人，竟然还有顾家的一些长辈。
    顾筱然连忙带着画儿跑到三夫人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忍不住担忧的说道：“娘亲，你没事吧？”
    三夫人此时倒也算镇定，见顾筱然来了，温柔的拍了拍着顾筱然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娘亲没事。”
    顾筱然见三夫人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这不白露吗？”顾筱然突然瞧见母亲的贴身丫头跪在地上，忍不住问道。
    三夫人见顾筱然问起白露，动了动嘴唇，还没等说什么，那边的二夫人却抢先说了。
    “白露，你若是说实话，我可以饶你不死。”二夫人扬了扬手里的那封信，盯着跪在地上的白露，一字一句的说道。
    白露是三夫人的贴身丫头，平日里三夫人可怜她无父无母，待她视如己出，可今日不知怎么，听得二夫人问话，她竟带着哭腔说道：“二夫人明鉴，这信是三夫人让我交给她娘家表哥的。”
    这话说完，顾筱然明显感受到身边的娘亲浑身一颤，竟有些站立不稳，顾筱然连忙握住了娘亲的手，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白露说道：“白露，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娘亲一向洁身自好，何时给表叔写过信。”
    那白露倒也豁出去了，扭过头冲着顾筱然说道：“小姐不在这院子住，当然不知道，但我却一清二楚。”
    白露这番话说完，又冲着二夫人说道：“二夫人，我白露别的不敢说，但这封信绝对是三夫人亲手交给我的。”
    顾筱然没想到平日里一向恭顺的白露今日竟然如此无耻，忍不住冲过去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嘴里怒骂道：“你这贱人，我娘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却诬陷她，良心被狗吃了吗？”
    那白露从地上爬了起来，凄惨的笑道：“小姐，三夫人对我好，那是因为我知道她的秘密，至于良心？”白露嗤笑一声：“我就是不想再良心不安，看着三夫人一错再错，这才揭发她的。”
    见白露这般黑白颠倒，顾筱然气的又要上前厮打她去。
    可就在这时，刚刚进三夫人房间的两个丫鬟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件男士的棉坎肩。
    二夫人连忙叫那两个丫鬟把坎肩拿给她，打开仔细摩挲了会，又让丫鬟呈给了在场的长辈。
    “这棉坎肩是怎么回事？”二夫人故意把声音拉长，可眉目间的洋洋得意，却眼看就要隐藏不住了。
    而在场的人却没人注意二夫人，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棉坎肩，很显然，这忠勇伯顾禀兴生的五大三粗，可这坎肩却明显是给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子做的。
    而三夫人的表哥恰巧身材瘦小！
    “杨氏，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说！”说话的是顾筱然的二叔，同趾高气昂的三叔一样，这帮人是最让顾筱然不耻的。
    想当初顾禀兴刚被人皇封了忠勇伯，家里开销甚大，偌大的宅院却过得紧巴巴的，而三夫人因出身商贾之家，所以便把十八间铺子的嫁妆贡献出来。
    可谁想到，这帮人不光不感激，反而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上商贾之家，可他们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靠那十八间铺子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