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南北形式

    经纬乘机调息运气，心忖朱迪的武功或许及不上自己，却肯定是天生精力旺盛，体质气魄均有异于常人的超凡人物；经过近两个时辰的全速奔驰后，仍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兼且胸怀远大抱负，沉稳坚毅，如此人才，只有李承祯可堪比拟。而两人一南一北，汉胡分明，碰头时会是甚么一番情况？确令人大感兴趣。
    朱迪往他瞧来，见他一脸深思的神色，问道：“经兄在想甚么？”
    经纬当然不会告诉他心内的思潮，道：“我在奇怪因何不见妖道妖女追踪而来，否则我们便可从而弄清楚戴鬼面具怪人是何方神圣。”
    若是卢启追来，那鬼面怪人便该是江陵虚或周俊安，而不会是薄红文，换过其他两人亦可如此类推。
    朱迪苦笑道：“他们根本不用千辛万苦的跟踪搜寻，而只须到归墟守候我们：卢妖道或周妖女均该猜到我的目的地是归墟，又误以为你是到汝阴接应我的流民。”
    经纬听得眉头大皱，朱迪的推测合情合理，有这两个武功惊人兼又狡狯绝伦的妖人在归墟狩猎他们，会横添变数，偏又避无可避。在此情况下，倒不如在没有蒙古人的威胁下，和他们硬拚一场，只恨在现今的情况下，纵有此心，却没法如愿。
    朱迪明白他心中的忧虑，道：“我们打醒十二个精神，说不定可以遇过他们的耳目。”
    两人跃身起来，一先一后的去了。
    贾聪独坐广陵城知府府书斋内，一张山川地理图在地席上摊开，展示颖水、淮水和泗水一带的形势，画工精巧。
    明天他将会亲率另两万北府兵开赴前线，由于敌人势大，若如此正面硬撼，不论他的一方如何兵精将勇，仍会给敌人无情地吞噬，可是若不阻截敌人，让对方在淮水之南取得据点，并即兵分多路，便要教他应接不暇，那时建康危矣。
    所以此战胜败关键，在于掌握精确情报，利用对方人数过于庞大，行军缓慢，粮草物资供应困难的缺点，以奇兵突袭，先斩其粮道，又趁其兵疲力累、阵脚末稳之际，对蒙元先锋军迎头痛击，挫其锋锐，以动摇对方军心士气。但想虽是这么想，如何办到，却是煞费思量。皆因对手自旭烈兀而下，均是在北方久经战阵的人，深悉兵法，在各方面防备周详。
    “笃！笃！”
    贾聪仍目注画图，从容道：“谁？”
    “张参军求见大人！”
    贾聪心感奇怪，现在已是初更时分，明天更要早起，张世杰究竟有甚么紧急的事，须在此刻来见他。便道：“世杰快进来。”
    一身便服的张世杰推门而入，在贾聪的指示下放一旁坐好，沉声道：“刚接到寿春来的飞鸽传书，归墟最出色的风媒孙和，密携辽国的国玺，到寿春见黄维将军。
    贾聪愕然道：“竟有此事？”接过传书，低头细读。
    张世杰道：“此玺制自辽东契丹族着名的传世宝玉白乳冻，晶莹通透，入手冰寒，异于常玉，上刻大辽国玺四字，黄维所得肯定非是伪冒之物，现已派出一队精骑，送来广陵，至迟明早可到。”
    贾聪点头道：“确是非常有趣，此玉一向是辽君御玺，为何会落在孙和手上？”
    张世杰道：“据传此玉在当年刘秉恕奉忽必烈之命攻伐西辽，擒捕西辽皇帝屈出律等人，想取得此玉好献予忽必烈，却寻遍经宫而不获。有人怀疑是落人当时任刘秉恕先锋军的耶律楚材手中，因此玉对契丹意义重大，故他私下据之为己有，但因包括忽必烈在内，人人畏惧耶律楚材，最后此事不了了之，成为悬案。”
    贾聪默思不语，把传书放在一旁。
    张世杰续道：“西辽之亡，实亡于耶律楚材之手，当年西辽皇帝耶律直鲁古对耶律楚材顾忌甚深，故对他大力排挤，耶律楚材一怒之下率手下儿郎投奔铁木真，并自动请缨率军灭辽，忽必烈只是因势成事。而若非有耶律楚材之助，忽必烈肯定无法在短时间内统一北方。”
    贾聪道：“但孙和这方玉玺是怎样得来的呢？”
    张世杰道：“孙和是为一个叫经纬的人传话，约大人于十月初七西成之交，即是四天之后，在寿春外一处山头碰面，说有关乎此战成败的要事禀上大人，不过他坚持大人必须亲自去见他。”
    贾聪淡淡道：“孙和是否可靠的人？”
    张世杰答道：“孙和是归墟最出色的风媒，与我们一直有紧密的联絮，他的消息十有九准，且最爱在风月场所充阔花钱，所以经常囊空如洗，闲时便藉买卖从北方偷运而来的古籍文物帮补使用，除知道他是汉人外，其他一概不详。奇怪的是他说话带有江南口音，却又精通各族胡语。”
    他的奇怪是有道理的，南方汉人，罕有精通胡语，只有长居北方的汉人，因与胡人杂处，学懂胡语并不稀奇。
    张世杰下结论道：“孙和自发地提议自己作人质，可知他对经纬是绝对信任，否则以他这种视财如命的人，不会以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当然，他希望事成后，我们会给他一笔大财。”
    贾聪道：“经纬是不是那个名震归墟的超卓剑手。”
    张世杰道：“正是此人，据我们的情报，经纬孤傲不群，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终日埋首杯中之物。其剑法别走蹊径，不论单打或群斗，归墟从没有人能奈何他。以这样一个人才，偏像没有甚么志向，甘于充当归墟第一楼的保镖。孙和遇上麻烦，也赖他的剑来为之解决。据说他是党项公主的养子，至于实情如何，便无人晓得。”
    贾聪道：“假设他是代表耶律楚材来见我，将证实我宪叔所料无误，忽必烈手下大将裹确有暗怀异心的人。”
    张世杰道：“但也有可能是个陷阱，经纬是来行刺大人，连孙和都给他骗了。”
    贾聪微笑道：“我知道世杰行事谨慎，这是好事。但我更想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张世杰叹一口气，道：“在大人有心防备下，谁有本领刺杀大人？孙和更是精明透顶、狡猾如狐的风媒，最擅鉴貌辨色，分辨真伪。他肯信任经纬，肯定不会错到那裹去。孙和说到底仍足汉人，若让忽必烈此战得逞，他将成为亡国之奴。归墟的流民一是为钱，二是为不须屈从于权贵的自由，孙和和经纬均应是这种人。”
    稍顿续道：“问题是在如今的情况下，纵使耶律楚材有意背叛忽必烈，但他可以弄出甚么花样来？他今趟随来的亲族战士不过三万人，在百万蒙古军中起不了多大作用。最怕是耶律楚材奉忽必烈之命，布下陷阱，我们在难办真伪下，惨中敌计，而我们根本消受不起任何误失。”
    贾聪仰望屋梁，像没有听到他说话般思索道：“真奇怪！经纬把辽玺交给孙和的地方，应离汝阴不远，当时萧胜意正亲自追杀他，且照时间看经纬于离开归墟时，耶律楚材和忽必烈该仍未抵归墟，他是如何与耶律楚材联络上的呢？依道理这么重大的事，又牵涉到辽玺，耶律楚材应不会假手于人。”
    张世杰道：“此事见到经纬自可问个清楚明白，希望他确名不虚传，没有丧命于萧胜意之手。”
    接着欲言又止。
    贾聪拍拍他肩头，欣然道：“不要低估耶律楚材。此人不但武功冠绝北方，且智计超群，用兵如神，他必有方法扯忽必烈的后腿。哈！要赢我贾聪嘛，他何用使甚么阴谋诡计，只要全心全意助忽必烈作战便可因势成事。他肯拿这方玉玺出来，正证明他的心意。唔！我和你立即起程去见孙和，有很多事我要亲自问他才成，明天领军的事，交给邓欢全权处理。”
    张世杰起立揖别，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