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止戈（三十一）

    局面十分严峻，当然是对被封住功力的众人来说。
    “凌凌深秋季，簌簌叶落时。山人欲有问，诸君知不知？”
    为首者摇头晃脑来了这么一段，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接着露出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各位不必担忧，只要你们好好合作，我拿毕生功力担保，各位绝对能安然无恙，也许还会在武道一途上有所寸进呢。”
    有道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弥圣宗人显然也深喑此道。
    看着窃窃私语的众人，楚清挠着下巴，暗戳戳地想。
    无人回答，整个场地在为首者说完话以后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旁边的慎之轻轻拍着夫人的手，轻声交流着。
    局面尽在掌握之中。
    莫森的笑容愈发放肆。
    “接下来请各位”
    就在这时，为首者还没说完，一个不明飞行物体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这人白眼一翻，登时昏了过去，不明物体也弹飞了出去。
    “什么人！”
    眼见变故陡生，西域众人“噔”一下都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始作俑者。
    莫森顿时笑容消失，看着昏倒的五怪之首，他心底隐隐约约生出不妙感。
    元昊则抬起头，望向前方大树粗壮的横枝。
    “有点咸了。”
    横枝上，一个人影突兀出现，不，他应该早就在那。此人左手抱住大树主干，嘬着右手手指头，嘬完还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来了这么一句。
    “快看，砸中那个人的是一根鸡骨头”，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那个不明物体。
    众人一片哗然，五怪之首好歹是江湖成名的高手，现在却被一根鸡骨头砸昏过去，抛去五怪之首的实力水分，投掷鸡骨头的人实力得多高深？
    众人想象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重燃希望之火，因为来者很明显与弥圣宗不对付。
    “被发现了。”
    虽然被元昊盯着，但此人并没什么表示。
    此人的身份，我想各位也能猜出来，没错，他就是——多年前打了诸多大师的脸的无名氏（跟别人说是无名），用势已臻化境的辣个男人——唐荒！
    待到唐荒嘬完手指，便将手指随意在衣服上抹了抹，接着元昊就感觉眼前一花，唐荒已到他面前。
    众人并未对唐荒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因为唐荒借天地之势隐去自身，他们看不到他，唯有同样掌握了势的元昊才可。
    风停止了流动，枯叶停止了下落，时间仿佛停止，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二人。
    不待元昊做出任何反应，唐荒已将手放在元昊肩上，一脸见猎心喜的样子:
    “小伙子，资质不错，我很看好你，跟我学做菜吧。”
    元昊并未搭话。
    因为他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上衣的油渍，乃是刚才擦手所留。
    视线上移，这个男人嘴上还有一点油光。
    见元昊注视着自己，唐荒先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赶忙翻了翻口袋，然而并没找到可用的手帕，无奈之下，他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子抹了抹。
    看到这一幕，饶是元昊心绪深沉，嘴角也不禁抽了抽，一脸黑线。
    虽然出手便是借天地之势这般大手笔，哪怕只是这一方天地。但唐荒此般行径着实是有辱高人风范。
    “抱歉，我还要完成师门任务，恕我拒绝。”
    即便是决绝，元昊也是委婉地开口。
    “你应该知道，只要我在，你们宗门的妄想注定只是妄想。而且，此次武道会过后，你们，尤其是你，肯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他们不会放任你成长起来的，所以你的处境很危险。”
    唐荒循循善诱，欲劝他回心转意。
    “只要他们起了杀意，那个和尚也保不住你，你跟着我学艺，他们才不敢动你。”
    元昊并未立即回答，他看着半空中的枯叶。
    此时此刻，那片静止的叶子又开始下落，停滞的风也徐徐吹起。
    看着随风而飘的叶子，元昊难得说了一句心里话，就在不修边幅的唐荒面前:
    “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多少无奈和心酸被这四字道尽。都说人定胜天，可是到头来，迫于压力，人还是如落叶随风一般身不由己。
    唐荒听懂了元昊话中的意思，当下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正经起来，拍了拍元昊肩膀，示意理解，然后他转身面朝弥圣宗众人，神情严肃。
    有时候男人之间并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的交流简单到一根烟、一个动作就可以明白所有意思。
    唐荒皱了皱眉，尽管此时万里无云、清风徐徐。
    他讨厌很多事。
    小到鱼刺，大到命途。
    他有散漫的资本，所以散漫惯了，只是芸芸众生，谁人有实力去掌握自己的命途？或者受窘于人情，哪怕违背自己意愿也要为之。
    强如灵冉，不也是站在场中接受着众人审视的眼光么？
    唐荒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强求，只是这着实让他厌恶得很，胸中郁气难平。
    所以他需要做点什么出口恶气。
    不仅为自己，也为了那个委托。
    “什么人？”
    却是唐荒主动暴露出来，有人发现了他，惊异道。
    “莫非”
    “是他，他来了。”
    曾参加过那次比武的人们怔怔看着台上那道身影，神色复杂。
    没想到这次破局者正是那时候将他们好胜之心狠狠打碎的“无名氏”。
    “不可能！你是怎么出来的，你怎么可能出来！”
    西漠五怪中的老二神色狰狞，他本是中原人，因争强好胜心胸狭隘伤人性命，被门派驱逐，到了西域改头换面加入了弥圣宗，后又加入西漠五怪中。
    那次武道会他也参加了，虽然没碰上唐荒，但唐荒举世无敌的身影犹如一座大山镇压在他的心里。
    弥圣宗了解到唐荒被放逐在天然形成的迷宫中，虽不知何人所为，但他们暗自高兴，没有唐荒这个搅局者，他们筹备多时的“光楣正法”极大可能成功。
    只是现在，唐荒好整以暇地站在比武台上看着他们。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养气功夫再好，各门派高手身躯上还是或多或少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而唐荒却一点都没有变化。
    不，他的衣服变了，虽不是旧衣服，但肮脏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荒也不理会心思电转的众人，他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派宗师之威立显，他淡淡说了一句:“看好了。”
    这话很明显是对身后的元昊说的。
    言已毕，变故生！
    唐荒站在那里，只是眼睛一瞪，天地异象突显！
    以唐荒为中心，方圆二里风停树止，众人张着嘴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鸟兽昆虫的鸣声也不见丝毫；杂草莫名矮下半尺；树叶纷纷落下，从枝头到地面只是一瞬间的事；一些石头悄无声息成了齑粉，然后被排斥开。
    压抑、不安、沉寂的氛围在人群中爆开，众人只觉内力流转凝滞。他们只是受到波及便成了这样，受唐荒重点关照的弥圣宗众人压力可想而知。
    莫森双眼翻白，突如其来的压抑感几乎凝成了实质，将他的身体机能全部停止。
    元昊眼中精光一闪而过。